几行草字,已透露了陆尚的心思:
问吾妹安:
迭接大函,羁于科考,未遑奉复,感愧尤极。昨阅手示,中心难安。自妹出嫁以来,深蒙厚爱,吾妹殷殷之望,敢不报以拳拳?
自当日一别,芳仪难睹,唯以书信往来,聊遣相思。望风怀想,依依之切。夜雨寒灯,唯念于卿。星河耿耿,长夜漫漫,兄心所归,唯有吾妹也。若非吾妹砥砺鼓舞,兄何能有今日?此实不敢忘也。
然内外之当有体,人伦之固有节。四端七情,天道有准。妹既身为人妇,岂宜违背纲常,失度名教哉!兄亦有婚约在身,一日书信,小德私亏,若有相会之日,天理难容也!
然,吾妹德若山斗,兄所固知。往昔之事,皆因兄所误也,非妹之愆。从今以后,我二人当安守分际,不为逾越之事,望妹荃察。
呜呼!四德被包,仁至义尽,天鉴孔严,吾二人悉知。
兄尚启。
这算什么?
琴袖读到“内外有体,人伦有节”一句的时候,眼泪一若春江潮水,倾泻直下。这个时候,他竟高谈阔论什么纲常伦理了,当初说的那些甜言蜜语又算什么?
成亲?
是啊,他要成亲了。他总要成亲的。
谁?
和谁?是哪家的姑娘?
琴袖已经不能细想,也不敢细想。因为王爷今夜睡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屋中,她隔着墙都能听见自己夫君此起彼伏轰动的鼾声,这鼾声在这孤寂的深秋寒夜显得尤为清晰。
月色渐渐远去了,一片沉云笼住了清空。冷冷的黄昏把她的双手和双脚都冻得瑟瑟发抖。白天那阵短暂的温暖在此时已杳如黄鹤、无影无踪。
“小呈?小呈?我看不见了!”琴袖拼命的呼喊,擦着自己掉不完的眼泪。
次日晨起的时候,琴袖照例还是要去伺候王爷和王妃早膳。日子稍暖了一些,雪也不再下了,可是琴袖却觉得冷得透骨。
王妃依旧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王爷依旧只是捂着肚子等着吃食。琴袖有气无力地布着菜,一不小心把一只馒头掉到了醋盏里面,飞溅起的米醋落到了王妃的衣服上。
“啪!”
一个狠狠的巴掌扇在琴袖的脸上,王妃陈氏破口大骂:“你是傻了还是残了!”
琴袖一听,积郁的悲伤如洪流般奔涌而出,忽然她把手上那只小碗摔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王妃脸一横,瞪了眼睛道:“你他娘的什么意思?娘娘我亏图①你了是不是?啊!你说啊!”
郭嬷嬷忙一把把琴袖推到地上,骂道:“无赖吃敲才,弄脏了娘娘的衣裳,还有脸哭?!”
王妃也起来大骂:“你看不起我么?我是妻,你不过是个妾,家生哨②一样的人!几天不管又一肚子酸水了是不是?想发牢骚了是不是!你今日是做给谁看?啊?王爷您说是不是该打!”
胖王爷低着头,摆弄着自己革带上挂着的那串宫绦,哆哆嗦嗦一句话不敢出。琴袖哭得撕心裂肺,更是火上浇油。王妃气得大叫:“把掸子拿来!”
几个妈子把一个粗掸子拿了过来,王妃不分青红皂白,劈头就是一顿乱打。掸子雨点般落下,琴袖刚开始还在哭,不一会儿就被打得发昏了。王妃仍无制止之意,因她下手从来没有轻重。
“救命……救命……”琴袖的声音逐渐微弱,渐渐地气都没有了。郭嬷嬷一看不对,想要去劝,不料尚未开口就听见王爷大喊一声:“够了!”
王妃陈氏一听王爷此言愣了一下,没想到王爷起身劈手夺下掸子,骂道:“你滚出去!”
王妃从没看见王爷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有点不敢相信,稍稍硬着嘴说:“王……王爷,妾是在帮您管教……”
“管教?你是分明想打死她!她虽是个妾,好歹也是个人!你把她什么时候当过人看?”王爷一声怒吼,吓得周围的家丁、妈子、嬷嬷等都傻了。
自他们入了王府,从来没见过这个愣头愣脑、傻兮兮的胖王爷冲谁瞪过眼睛,发过不可收拾的脾气。他们只当这人是小孩子一般心性,偶尔耍点小性子,给点好吃的、好喝的就哄回来了,哪里看到过他这样动怒过?
别说下人们,王妃也从来没有见过她夫君这幅面孔。
“我娘是妾室,被人折磨成什么样儿了!你们知道吗?知道吗!”王爷这一声大吼,把下人们的腿给吓软了,郭嬷嬷心里一慌,瘫在地上想说什么,可是张了半天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我叫你滚!”
王爷这一声大喝,把王妃喝得呆了,下人们忙推着她往外走:“娘娘,快些走吧,再不走王爷气坏了。”王妃的眼泪不住掉了下来,僵着身子被人半推半就地出了门。
王妃在嘴里还不停地嘟哝:“我……我就知道,王爷嫌我生得丑,那小狐狸精把王爷迷住了。王爷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这么大的火,都是她,都是她。”
随后王爷命人把琴袖扶回房里,并命府内良医王崇山、胡本和二人用心诊治。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三日了。
外头竟然飞扬起了鹅毛大雪,今年的雪来得甚早,也落得甚急。不过一日之间,雪已经积了寸深,外头银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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