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骆川眼中,这年的寒冬就没几天晴天。
不是大雪纷飞、寒风呼啸,就是阴沉着不见太阳。
这不,西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又洋洋洒洒飘落下来。
李羽站在苗心的遗体前,跟祁老二询问着穿老衣的事情。
祁老二指着木板上那蜷缩的遗体,苦笑着,“李姨,我妈都冻僵了,老衣穿不进去了,把老衣装进棺材里了。”
骆川打量着风雪中的妈妈,头发落一层白雪,就仿佛因伤心凝成的白霜。
李羽见时候不早,也帮不上啥忙,转脸瞅着正屋问:“你爸老祁呢?在屋里吗?”
祁老二木然的神情,用下巴不以为然地朝大院门口摆了下,“在他的铁匠铺钉马掌呐。”
李羽心中不是滋味,苗心被活活冻死,人还没入土为安,祁老汉竟然还有心情去铁匠铺钉马掌。
一口怒气涌上胸口,她咳嗽几声,“还是那地儿?”
祁老二点头,“出了巷子口朝东一百米路北面,老地方。”
李羽从兜里掏出十张十元钞票硬是塞进祁老二的手里,“送你妈时,看着缺啥,给她买点。”
祁老二、祁老三没想到李羽会随这么重的礼。
自从妈妈冻死在街头,刚拉回来,街坊四邻的老邻居过来帮忙搭建灵棚,再无他人踏进这方圆十亩的院落。
就连妈妈生前所在的单位百货公司,都没派一个人过来。
据说,百货公司在改制,老职工都七零八落的。
可改制了,也总有个人负责吧?!
看来,疯了多年的妈妈早已被他们淡忘了。
祁家兄弟俩感觉寒冬的这一天,因为李羽一家的到来,还是挺温暖的。
李羽一家走出巷口,眼前就是西域市汉人街。
汉人街因曾是西域市汉族人居住最多的巷子而得名。
这里的汉族人大多是“赶大营”的天津杨柳青人。
这条长约两公里的巷子曲里拐歪,两侧都是摆地摊的。
商人们身穿厚实的冬衣,双手塞进袖筒里,不住的跺着脚,或者用手捂着耳朵。
这里有卖奶皮子的妇人、卖海纳(新疆的一种染指甲的颜料)的少妇、卖花帽的老汉、卖小刀的巴郎(男孩)、卖坎土曼的中年男子、卖莫合烟的、卖烤肉串的、卖烤包子的、卖羊蹄子的、卖牛蹄筋的……
这里的东西应有尽有,尤其是到了夏天,货物更齐全。
俄罗斯族风情的铁皮顶子小屋也随处可见,逼仄的地儿摆着报纸或杏干、果干。
小巷里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到处充满着浓浓的生活气息。
寒冷的冬天丝毫挡不住商人挣钱的热情和坚守的执着。
这里摆摊的人们生活其实很简单,能卖点东西有点钱花就行。
李羽沿着路边的店铺朝东走了大概百十米,止住了前行的脚步。
她神色复杂地遥望着路对面一个门面不大的铁匠铺。
铁匠铺门边的炉灶上铺了层厚厚的积雪。
门店前竖立着三根木柱搭建的单杠形状的拴马桩,高约两米。
上面盘绕着粗绳索,这个再简易不过的摆设是钉马掌的设备。
一匹棕色的马匹被几根绳索五花大绑地固定在柱子下。
一高一矮两个男子背对着他们,弯着腰忙活着。
李羽从佝偻着脊背的矮个男子体型看出来,那是铁匠祁老汉,苗心的丈夫。
她回头张望下,看见不远处一个围着花头巾的回族妇女正站在拉拉车前卖着热气腾腾的面肺子。
李羽低声对着骆峰说:“老骆,带孩子们去吃面肺子,别走远,我跟老祁说会话。”
旁边的骆川不放心,跟廖云守在李羽身旁。
娘仨没穿过马路,只是在原地儿静候着。
自小生活在四川成都市的廖云,第一次看到钉马掌,眼前的一幕让她感到格外好奇新鲜。
自小生活在新疆农村的骆川,周围都是农牧民,他知道每匹马儿到了两岁都要钉马掌。
他还知道,马蹄有两层构成,和地面接触的是一层约两三厘米厚的坚硬角质,这层角质类似人类的指甲。
马蹄子和地面长期接触,受地面的摩擦、积水的腐蚀会很快脱落。
钉马掌既是为了延缓马蹄的磨损,还能让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
在钉马掌之前,先将马脚拴在固定的柱子上,防止被马踢伤。
要钉好马掌,第一步是把原来的旧马掌取掉,把多余的掌钉剪掉,还要把马蹄子削平。
眼前这匹马的主人是个四十出头的维吾尔族汉子,他抓着马蹄放在方凳上。
祁老汉用锋利的铁铲削平坚硬的蹄面角质层,并清理干净蹄冠沟里的杂物。
他不时用维吾尔语指挥着马主人,配合着他用绳索套住蹄腕。
祁老汉坐在矮凳上,把马蹄放在自己的大腿处开始钉掌。
他长期跟铁块、马蹄、锤子、铁钉、榔头打交道,双手布满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祁老汉用手取出雪地上的U型马掌紧贴着马蹄观察了下,刚刚合适。
他从脚边的铁盒里取出七八颗方头钉,一颗颗含在嘴边。
又从嘴边取出一颗铁钉对着洞眼用锤子敲打。
钉马掌不是简单轻松的活儿,钉子必须准确无误打进马的指甲间隙的位置。
钉完后还要看看钉的是否合适,否则马在奔跑时会受伤。
给一匹马儿钉马掌一般需要半个多小时。
可在祁老汉这里,也就20分钟左右。
鬓发斑白的祁老汉干铁匠已经五十多年了,自懂事起就跟父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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