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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保十四年长月的下午,江户城依然笼罩在一片青翠之中,气候温和而不炎热,今天风也静和,实在是难得的好天气。

狭窄的街道人来人往,孩子们跑来跑去,食物的香气弥漫,堀家屋敷尤其热闹,胜五郎和隼人守在院门的两侧,不停的鞠躬问好。

“实在是太感激了”、“感谢您的关切”、”辛苦您来这里”,滔滔不绝的客套话从座敷(客厅)里传出来,“这就是才能啊,大人就是能笑眯眯地说废话”,八岁的隼人看了一眼傻乎乎的胜五郎,“当年-三年前老师就是这样让家里人亲近,之后又把我接到这里来的吧”。当然,隼人对现在的生活还是蛮开心,虽然妈妈去世后二哥喜六夫妻俩对自己不错,但没意思的农村怎么能和繁华的江户相比呢?如果先生不强迫自己读书就更好了。“光头最坏”,他小脸皱了一下,“宽永寺的秀念和尚常常夸自己聪明伶俐,结果老师就让自己多努力,可我还是孩子啊!”

时间就这样在碎碎念中过去了,直到堀直秀的大手摸到小隼人的头上,“胜五郎、隼人,辛苦你们了,现在向枣屋出发”。

枣屋在小巷子的尽头,土藏造看起来很气派,一群小孩子在门前玩竹蜻蜓、羽子板和老师制作的新独乐(陀螺),“开饭了,大家都进去吧”,身材一丈九尺的堀直秀弯下腰来笑眯眯的,清秀的脸很温和,孩子们很欢迎他,于是一窝蜂的往门里跑去,只剩下两个小萝卜头求抱抱。

枣屋虽然占地多,但宽敞的院子里既没有山石也没有泉水,只在格外宽敞的座敷(客厅)前有两颗少见的枣树,在树下有个木制的高台水池,旁边有十几个大缸。现在前院里铺了十几处草席,中间草席上坐满了穿着小袖的男人,稍远处挤着嘻嘻哈哈的孩子和照看他们的妇人。

“谢谢大家,麻烦大家久等了”,直秀一边鞠躬一边问好,大家也都谅解地说“过一会一定要过来喝一杯啊”。

挥手让胜五郎和隼人去找市松和虎之助,直秀脱掉木屐走进了座敷,躬身施礼,“辛苦诸位伯伯哥哥了”。座敷(客厅)里只有一张四方座卓(类似短腿的八仙桌),四名平日里在街坊中素有人望的武士穿着羽织等候多时。虎之助的父亲竹前太郎正襟端坐在主位,肃然发声“直秀来了,因为游学远游而来拜访你的人真多啊!好了,可以开饭了”,一边的虎之助莞尔一笑自去厨房通知,也不管父亲的絮叨“这四方座卓大家用起来舒服,就是太不常见了”。

竹前太郎一改严肃笑嘻嘻地说:“直秀,你少年聪慧,这次去游学可要大有长进才是”。旁边的中村正一、小岛茂、中岛黑夫纷纷笑着附和。

很快,大量的食物就被端上来了,众人纷纷举箸,气氛开始热烈起来。今天参加聚会的都是直秀的老街坊,看着他长大的,彼此都是御家人里的二半场(准旗本,隐居后没有俸禄)家格相当,言谈因此相当随意。

中岛笑眯眯地说:“家里都安排好了”?“都安排好了,家里都收拾过了,平时请竹前妈妈有空看顾下。其它的,枣屋这块交给竹前夫人统管,英子也都熟悉了,可以协助,有大事大家商量来吧”。

这两年直秀名声渐起,在座的四人也知道他素有主见,慢慢话题就发散到初秋吃鲭花鱼、秋吃刀鱼、深秋吃鲑鱼各种闲事上去了。

直秀笑吟吟地看着,想到明日就要到关西游学,不禁思绪万千。

直秀是天保十一年(公元1840年)初到贵地的,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成了十五岁的扶桑孤儿,老爹堀直勇在文化十年从桦太岛撤离前受了重伤,熬到儿子十四岁后旧伤复发病死了,没多久母亲也悲伤过度去世,无奈之下自己元服继承家名,从幼名小桦男的正太变成庄严稳重的家主堀直秀,自己作为御家人里的低层武士也就比不世袭的抱席强点,好歹还有个编制。之后因为年幼被发配到上野宽永寺给公方樣守家庙。

宽永寺作为扶桑天台宗门迹寺和将军家庙,是名门大庙,门槛很高,幸亏自己不久之后结交了住持的弟子秀念,作为私人伴读才能得隙读书、做私事。

自己前世非常喜欢冲田总司,但宗次郎还没出生,陆奥国白河又离的太远,无奈之下拜访了武藏国多摩郡石田村,靠身份认识了土方岁三、近藤勇的家人,教会两家发动村制作甘薯春雨(粉条)和养兔子,靠收购后转卖给宽永寺寺下町商人才捞了第一桶金。

两年后自己靠着初步搭建的人脉被批准暂时退职求学,之后自己才有时间扎扎实实地办几件大事为未来做准备。

第一件大事,就是组织街坊做内职。

天保十二年(1841年)大御所德川家齐突然死去,家齐亲信大部被罢免,首席老中水野忠邦开始进行最后一次天保改革。然而,和前几次天保改革一样,社会经济未见明显改善但下级武士的生活缺日渐困顿。

正如江户相声“漫才”里说的那样,“小武士的家里除了被子和锅,还有一块大石头,因为当他感到冷的时候,可以举石头取暖。”街坊都是二半场,靠家主一个人的“扶持米”过日子,一大家子过的凄凄惨惨,还没到二、五、十月发放禄米的日子,各家就愁眉苦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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