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棉急匆匆地从前院返回杨雪若的独院,俏脸上浮现着某种复杂之色。作为杨府大秀贴身丫环,红棉在杨府之中自然有她独有的消息来源渠道――她从杨府管家杨宽那里得知,义兴周氏二代家主周安亲自到府拜会自家老爷,携一份足以让江宁郡人瞠目结舌的巨额厚礼,再次向杨家提亲。
这让红棉意识到,自己秀对孔晟的这点心思恐怕要落空――无论民风怎么开放,无骂奇怎么爱惜女儿,杨雪若的婚配大事还是由不得她自个做主的。
义兴周氏乃是江南豪族,势力根基雄厚,若是周氏不惜代价要与杨家联姻,孔晟根本毫无机会。与豪门实力、唾手可得的重大利益相比,所谓才子孔晟其实一文不值。
据说,杨奇并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但却也没有公开反对。
包括红棉在内的杨府高级仆从们都深信不疑,杨家同意这门婚事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尤其是红棉亲自看到堆积了整整一个院落的各色礼物时,心里更是坚定了这个念头。
杨雪若正在伏案疾书,神色认真而欢愉。从昨日晚间开始,她便开始誉写孔晟所出的每一首诗或歌令,从《泊秦淮》、《春望》、《长恨歌》、《满江红》以及最近的《七行茶诗》与《七碗茶歌》。
一个月来,孔晟公开出现在本城两场社交活动上,所出诗歌部都是脍炙人口才华横溢的惊世佳作,在最短的时间内传遍城并向江南乃至天下传唱开去。
红棉悄无声息地走过去,站在杨雪若身侧,并没有打扰她此刻的好心情。
杨雪若没有在意红棉的归来,而是扭头指挥着另外两个侍女将自己写完的字幅一一悬挂在自己的楔厅中,然后才缓缓坐下,扫了红棉一眼,柔声道:“红棉,听说义兴周氏的人又来了?”
红棉低低嗯了一声:“是的,秀,周昶的父亲周安亲自来了,给府里送了一份厚礼,大管家说总价值超过了十万钱,现在府里的人还在清点礼物。”
杨雪若哦了一声,神色却是宁静如常:“送了厚礼,必有所求,我猜是来向父亲大人求婚来了吧?”
红棉这才忍不住幽幽一叹:“秀,奴奴听说老爷没有反对,秀――”
杨雪若轻轻一笑:“红棉,你是不是认为父亲会同意这门亲事,将我许配给周昶?”
红棉嘴角一抽,心说秀啊不是红棉这么认为,而是大家都这么认为!周氏付出了庞大的聘礼,谁能不动心呢?
红棉垂下头去。
杨雪若缓缓起身,嘴角的笑容渐渐敛去,声音变得有些虚无缥缈起来:“红棉,你的担心没有错,此一时彼一时,父亲大人最终可能会同意周氏的求婚的,因为周氏能给我们杨家带来的东西,孔晟远远做不到。孔晟再有才名,也不过是一个落魄子弟,杨孔两家的所谓通家交谊,一阵风就能吹散。”
“其实,就算是没有义兴周氏和周昶的存在,父亲也未必会真的将我许配给孔晟。昔日孔晟浪荡不堪,父亲有心悔婚却还是顾及杨家的声名,不愿意落下世人诟病的骂名eads;妖狐藏马。这才有了逼迫孔晟当众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事儿,谁料孔晟却在望江楼诗会上一鸣惊人,让我和父亲以及整个杨家都尴尬、难堪甚至是无地自容……”
“我看错了孔晟,父亲也看错了他。面对孔晟才压周昶一干青年士子,父亲迫于无奈,这才公开履行承诺要与孔晟重续婚约。这一方面是为了顾杨家的面子,另一方面又何尝不是对义兴周氏的某种敲打和暗示?!”
“孔晟孤身一人、势单力薄,父亲纵然爱才,他在父亲心目中也不会有太高的位置。而周昶固然才情不如孔晟,但胜在背后站着整个义兴周氏,拥有让父亲心动的力量。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红棉,你不懂的。哪怕孔晟从一开始就表露出不凡的才情,父亲会欣赏、器重、会向朝廷举荐于他,若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他也或许会履行婚约,让我跟孔晟成婚;但既然有了更好的选择,他可能就会放弃孔晟。”
红棉哪能想到这么深的层面去,她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见识有限。她听了杨雪若的话,忍不住轻轻道:“秀,既然你明知道老爷不会让你嫁给孔家小郎,那么你为何还是要……”
红棉的话有些幼稚,但往往在很多时候,幼稚简单的话却直逼问题的真相深处。
杨雪若好看的柳眉儿轻轻一挑,神色优雅地转过身去,并没有直接回答红棉的话,而是抬头凝望着高悬在花厅四周墙壁上由自己娟秀书写的孔晟的诗作。
良久,杨雪若才轻轻道:“红棉,这世间有很多事是由不得我们自己的。我过去讨厌和憎恶以浪荡面目出现的孔晟,受父亲大人和世俗的眼光影响很大;反过来说,现在才情绝世的孔晟让我心动,可我并不能也无法凌驾于父亲的威权之上,若是父亲让我嫁给周昶,我又怎能抗命不从?!”
“可我无法抗拒自己的内心,我的内心告诉我,我未来的幸福归宿在何处。我日日吟诵孔晟的诗歌,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满城人都被他的绝世才华所打动,而真正打动我的却是他的志向抱负――”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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