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庚颓然地坐在蒙巴特人星舰的控制室里,目光涣散,眼神没有焦距。他校尉大氅上的血迹还留在上面,在锦线编织出的纹路上显得更加明艳,但此时此刻却像是一种嘲讽。
当赛伯汀和几个唐王亲军将他架离战场的时候,他没有作丝毫的反抗,像是牵线木偶一样被他们带上了星舰,只是从始至终,一言未发。
人和人确实是不一样的,这差距有时候可能是天生的,比如有些人生来就具有一副铁石的心肠,他们可以自然而然地将别人当做棋子,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们可以用上所有的手段,丝毫不会顾惜别人的生命。
世家子弟就算天生没有这幅心肠,也会被训练出来,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成就大事,他们心智坚忍,视天下苍生为刍狗,尸积如山、流血漂杵也动摇不了他们的决心,因此他们才能够肆意地纵横捭阖,踏着累累白骨登上权力的王座。
所谓慈不掌兵,说的其实就是个这道理,战争总是会死人的,要做成任何事情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心存着妇人之仁的人,不会是出色的将帅,外残内忍者,方可成就大业,古往今来登临王座的,有哪一个不是心黑手狠的角色?
但是谢庚做不到,他不是那些天生的王侯将相,可以将普通人的生命当成棋盘上的筹码,因为他曾经就是那芸芸众生之一。他可以做到外残,面对敌人的时候,他可以视之为草芥蝼蚁,因为他心中有仇恨,但是他无法做到内忍,当他看到自己的战友、和自己并肩作战的蒙巴特人一群一群地死去的时候,他的心思就动摇了。
他还没有身为天朝上国人的自觉,他不像是其他的华夏罗马人一样,把之外的星球、国家的人当作下等人,他觉得那些蒙巴特人和他是一样的――为什么不一样呢?那些蒙巴特人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啊,也是爹生娘养先生教的啊!他们也有家人,也有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谢庚看到他们死去,就觉得如果是自己死了,那他的父母、朋友,该有多伤心……
他是一个特别会推己及人的家伙,之所以能特别敏锐地察觉别人的情绪变化就是因为这个,现在他已进行换位思考,就无法接受那些战士的死亡。
从穿越以来,他经历的剧变实在太多了,多到他根本来不及沉淀和消化,每一次他刚刚理出一条头绪,就有新的情况推翻他的想法,他的思维逻辑已经被不断产生的变化压迫到来不及反应,而陷入瘫痪的状态中,现在他看所有的事情几乎都是茫然的,根本想不到自己该怎么做了。
“怎么不说话呢?刚刚在战场上你可是神勇得很啊”岳良玉走过来,将谢庚手中的龙雀拿走放到一边,然后坐到了他身旁。
因为他的元力是星河,也是战争的关键之一,所以姬麟就把他和谢庚一起打包送走了,开始他还想反抗一下,结果看到谢庚一脸懵逼的样子,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也就熄火了。
“不知道该说什么”谢庚勉强地挤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
岳良玉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打完一仗,你不安慰安慰自己的战友么?这么听话地离开了,甘心么?”。
谢庚闻言脸色一黯,原本很勉强的笑容也消失了,蒙巴特的人星舰自然没有唐王那艘天策舰一样可以不依赖锚点跃迁的能力,因此只能巡航着离开,星舰的速度很快,又刻意保持隐身低调飞行,所以并没有被敌人追击,没过多久就离开了祁阳各种设置最集中,战事也最激烈的温带平原地区。
战争的感觉到这里就已经很稀薄了,只有零零星星的雷达探测点出现在屏幕上,刻意规避之下,也没有被发现,星舰的舷窗外,是起伏的、林深苍翠的高原。
谢庚看着这些景色,觉得自己像是一个逃兵。
”我跟你讲个故事吧?”岳良玉看谢庚没有说话,过一会儿又自己开口,说完也不等谢庚表示要不要听,就径自讲了起来。
“其实星河这种元力未必要用在军事上的,很多拥有星河的人,都是商人,是帝国内数一数二的企业巨头的掌管者,我本来也是可以去经商的,可以舒舒服服荣华富贵地过一辈子,国家不能强制征召我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祁阳么?”
“为什么?”谢庚没来由地问了一句,岳良玉的这句话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岳良玉根本不像是个军人,他享受生活,爱喝酒,懒散,为人乱七八糟没个正型,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当兵的。
岳良玉嘿嘿一笑,虽然笑得贱贱的,但笑容之中,却藏着一股苍凉:“因为一个女孩,青梅竹马的女孩,我和她的关系很好,特别好,你知道的,那种光着屁股从小玩到大的,小时候吃过一块糖的,我从小就喜欢她,觉得以后必须得娶了她当老婆,可是后来……”。
“后来她跟别人走了是么?”没等岳良玉说完,谢庚就插了一句。
岳良玉一愣:“你他娘的怎么知道?”。
谢庚忽然哈哈一笑:“岳师兄,你这个故事太俗了,梗太老了……”。
“滚蛋!”岳良玉笑着踹了谢庚一脚。
“我说的是真事!”岳良玉笑过之后,残余的笑意还挂在脸上,悲伤却已经从他身上透了出来:“那妞儿是真的跟别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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