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夜已深，我透过纸窗凝望着朦胧的月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在讨论今晚应该如何歇息时，纯阳的众道士心疼我是个女孩人家，一致决定将这屋子的偏间分给我睡，受伤的明世缺继续在内屋歇息，有苏晏卿提出今晚他睡院子，这样可以随时观察外面的动态，至于其他人，就只好在正堂凑合着睡。

虽说我得到的是最好的待遇，但不知为何我心乱如麻，根本无法入睡。

随着时光流逝，窗外月落乌啼，我心想这一晚既然还没能入睡，那就起来去外面走走吧，于是我坐起身子，随手披上一件纱织便从侧门推了出去。

这间屋子坐落在茂密的竹林中，竹叶上的露水渗透着微凉，为本来就是寂寥肃杀的夜晚徒添了几分冷意，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裹紧纱织，找了片空地坐下来，对着星空发呆。

“还没睡？”

正当我对着天空出神时，身后传来了窸窣的脚步声，一个沉稳熟悉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神。

我愣的一转头，发现明世缺正站在我身后注视着我，这时的他，一改今天白天的冷血无情，眉眼之中多了一丝善意。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赌气似的转回头去，自顾自地继续欣赏夜景。

可惜帅不过三秒，夜风微微拂过，我还是抵不住冰凉打了个喷嚏。

没等我反应过来，那件熟悉的鹤氅便轻轻落到我的肩上。

“几天没见，你还是这么粗枝大叶。”明世缺走到我身边，掸了掸空地上的灰尘，很自然地挨着我坐下了。

他挨得很近，以至于我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和他身上独有的清新。我见状，立马刻意挪开，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这个家伙到底吃错了什么药，白天一套晚上一套的。

明世缺发现我在故意躲着他，便不再靠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我。

我被这样的眼神盯着着实不自在，只好开口打破沉寂：

“看什么看，要是你们掌门知道了你这么看着一个妖的话，你不是死定了。”

“你还在生我气？”

“我！——”我愤怒地转头看着明世缺，本想要把白天没说完的话重新再骂他个一遍，但想到现在是晚上，大吼大叫会吵到别人休息，便硬生生地将千万抱怨咽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句随意的否定。

“我白夏樱才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的小人呢，对于你这种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我向来是不看在眼里的。”

边说着，我向明世缺那里瞥了瞥想看看他的反应，发现他不为所动，还是坐在那，星光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如此冰冷，看不出一丝情感。

我一直觉得明世缺是在压抑着自己，不知道他曾经遇到过什么，总而言之就是，他遇事太过冷静和理性，以至于自己都快忽略了内心真正的感情了。

大概是从小就被寄予厚望，被作为掌门继承人培养，他便被告知无欲无求才能早日得道升仙的缘故吧，这么想来，我还是挺心疼他的。

“对不起。”明世缺居然开口说话了：

“今日再见到你本当是欣喜的，只是……只是现在这里实在是太过危险，本以为赶你走，你就不必再陪我身陷险境，没想到你又回来了……”

明世缺的语气渐变缓和，我能听得出他不是想要通过说这些来辩解什么，他只是想找个人来倾诉，诉说那些藏在他内心深处都快被藏烂了的情绪。

我没有打断他，选择安静下来听他继续讲。

“小妖你知道么，在江淮镇的时候，你为我只身进入莳花馆，而我却没能做到好好保护你，一次次让你面对凶恶的对手，在伯侯府那里也是。”明世缺表情微变，略显苦涩，他是在自责，还是在道歉，我无从考证。

“我白天的态度是太过决绝，但我只是想让你回去，毕竟妖王有能力保护你，而我现在只是一个自身难保的人。”

我见他在自责的旋涡中越陷越深，连忙拍拍他的肩让他意识到我还在他身边，他抬头看着我，目光浑浊。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明世缺，他总算在这个晚上卸下了身上的甲胄，露出柔软而又孱弱的一面，我很欣慰他愿意相信我，把自己这一面展现给我看。我轻轻一笑，想要活跃一下此刻这番沉重的气氛。

“嘻嘻我说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你也不用这样诚恳地跟我道歉吧~”我用手指拉下眼皮，学着他的表情扮了个鬼脸，“要是我去告诉你那些师弟们说，他们堂堂大师兄今晚在我这里哭鼻子，你说他们会不会笑的满地打滚？！！哈哈哈哈哈”

我边说着想象出了好笑的画面，捂着肚子大笑，一旁的明世缺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地轻挑了下眉梢，连连摇头叹气道：“小妖，你敢？”

我摆出一副自信的姿态，想着明世缺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就挑衅地冲着他摇头晃脑道：“我敢呀，我怎么不敢？我天亮了就去说，你能把我——”

我正兴奋地说到一半，就感觉一只手抓紧了我的腰，我被一把搂进了明世缺的怀里，瞬间柔情万丈，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一颤，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安静地感受着这份孤独的感情，不吵不闹。

耳边是快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