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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旬是半夜被冻醒的。

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睡在房间进门处的地上,虽然酒店房间里是二十四小时恒温,地上也铺上了厚厚的地毯,可她还是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昨晚真是醉糊涂了,桑旬想。她这会儿已经清醒得差不多了,于是从地上爬起来,拿了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反正后半夜她也睡不着了,于是索性爬起来看书。

一直到清晨五点,窗外的天空渐渐显出鱼肚白,桑旬将桌前的书合上,伸了个懒腰,换了身衣服出了酒店房间。

其实桑旬父亲是上海人,不过桑旬却从没来过上海。她考上大学那年,母亲开心极了,一向对亡夫讳莫如深的她也十分难得地瞒着现在的丈夫,带着桑旬去祭拜生父,又说要带桑旬去上海,去见生父那边的亲戚。只是最终也未能成行。

是了,桑旬自出生起便从没见过父亲那边的家人,她也只隐约听母亲提起过,大约是爷爷反对他们的婚事,于是便和这个儿子断绝了关系,连最后儿子病故,也没有来看过一眼。

后来她这个孙女终于长大成人,考上大学,母亲想将她带去给亡夫的家人看一眼,只是年事已高的祖父脾气依旧固执古怪,依旧不肯见这个过世儿子留下的唯一骨血。

只不过桑旬也并不觉得难过,对方从未参与过自己的人生,那么无论是过去、现在或是以后的缺席,都并不会令她觉得遗憾。

上午本没有安排,但桑旬担心沈恪临时有吩咐,因此只在附近随便逛了逛,便赶在八点前回到了酒店。

一回到房间桑旬便止不住的打喷嚏,她想起自己昨晚在地上睡了半夜,大清早的又跑出去瞎逛,大概是着凉了,念及此,她后悔不迭,于是赶紧打电话问前台要了姜茶送上来,只是喝完之后也没有什么大起色,依旧是喷嚏不停。

十一点的时候,沈恪恰巧给她发了短信过来,内容十分简短:中午到十八层来吃饭。

桑旬也不知道中午要不要招待其他客人,于是也不敢多耽搁,换了衣服化好妆便匆匆赶下楼去了。

在餐厅外面的时候桑旬十分意外地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她看着手机,觉得十分头疼,心知母亲多半又是为了杜笙的事情来找自己的。她想了想,还是接起了电话,只是开口第一句便是:“妈,我现在在外地出差,你有什么事?”

哪里晓得电话那头的人一句话都不说,桑旬正疑惑间,突然听见母亲“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桑旬赶紧安抚她:“妈,你别哭……到底出什么事了?”

她问了好半天,这才终于知道,原来是继父前几天去医院检查查出了尿毒症,他本来就是一家的顶梁柱,母亲当了二十多年的家庭主妇,杜笙大学还没毕业,弟弟杜箫还在念高三,一家四口的衣食住行部依赖于他。继父轰然倒下,母亲又是软弱优柔的性子,终于又想起了她的这个大女儿。

她将母亲的话提炼总结一下,大意就是:继父重病,家里的弟弟妹妹还小,希望她能够肩负起家庭的重任。

桑旬也没多大反应,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寻了个由头便将电话给挂了。

从前母亲从未将桑旬这个大女儿划入自己的小家庭范围内,对于桑旬,她既疏于情感上的关怀,又吝啬于物资上的补偿,现在一朝遭难,却要求桑旬去拯救她的家庭。

桑旬笑了笑,将手机收起来,走进餐厅。

侍者一路引着她前进,等她到了才发现只有沈恪一个人,见她过来,沈恪点点头,示意她在对面坐下。

她本来就打了一个上午的喷嚏,此刻即便见到沈恪也无法控制住生理反应,她连“抱歉”都没来得及说,突然就背过身去,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她有些窘迫,于是讷讷的解释道:“沈先生,不好意思,有些感冒。”

沈恪脸上没什么表情,指了指桑旬面前的菜单,说:“先看看菜单吧,想吃什么?”

桑旬有些愣,只是细究起来,老板和助理一起吃一顿午饭再正常不过。她唯恐沈恪察觉自己的那一点小心思,于是赶紧低下头看菜单。

“昨天晚上表现的不错。”沈恪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下午还有个客户要见,吃完饭回去收拾一下。”

桑旬简直是受宠若惊,从前她与沈恪之间并算不上熟稔,可也知道沈恪是轻易不夸人的性子。来了沈氏工作后,她便更是见识到了沈恪于公事上的严苛,有时连宋小姐都要挨骂,更何况其他人。

“谢谢沈先生,我会继续努力工作的。”

沈恪笑了笑,没说话。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一顿饭下来,沈恪只简单交代了她几句和项目有关的注意事项,桑旬一一记下。

也许是东西不合胃口,沈恪吃得并不多,桑旬察言观色,看沈恪大概是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也放下手中的刀叉。

“好巧。”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桑旬心中的那一根弦蓦地绷紧,她转过头去,正撞上了席至衍的目光。

真是见了鬼了。乍然见到席至衍,桑旬惊恐之余,更添了一分烦躁,只觉得这个人真是阴魂不散,却是早忘了昨晚醉酒时其实已经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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