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寺香火鼎盛。
云琇再次经历这种热闹,不稀奇,更无波澜,下车后便去老太太的马车外候着。
眼尖的婆子见云琇来了,赶忙迎上去,笑道:“八姑娘,老太太方才正念叨您。”
云府上下皆知,夫人走得早,撇下两个嫡出姑娘,一个十岁,一个三岁,云御史一心扑在仕途上,又只惦念儿子,老太太不忍心两个孙女过着孤儿般日子,收养自己屋里。
大姑娘早早出嫁,留下八姑娘在老太太身边最久,最受疼爱。
老太太听见八姑娘来了,果然叫人打了帘子,叫她上车。
“外面天寒地冻,你跑出来作甚?”老太太握住冰凉的小手,把自己的汤婆子塞她怀里,满眼心疼,嘴上责备,“前些时烧得说胡话,忘了?记吃不记打,再冻病,请大夫开最苦的药给你。”
对比前世的委屈,云琇抱着暖和的汤婆子,满腹心酸没忍住,突然红了眼眶。
老太太见她哭了,以为说重话,忙把人搂过去,语气缓和道:“左不过说你几句,病好后怎变得娇气了,都到嫁人的年纪,还哭鼻子。”
提及嫁人,云琇绝望至极,忙擦擦眼角,拉着老太太的手,低声说:“祖母,孙女不想嫁,只求祖母身体安康,长命百岁,孙女愿伺候身侧一辈子。”
金窝银窝,远不如疼爱自己的娘窝。
她用血的教训参悟这点,还不够吗。
老太太当小孩子撒娇,又好笑又心疼:“别说胡话,过了今年,明年你进十七,再不嫁,拖到十八九,变成老姑娘,别说你爹顶个巡盐御史的帽子,就是顶十个,也难寻好人家。”
“祖母……”
云琇还想说什么,被老太太岔开话题。
“不知你爹跟你提起没,谢府的小公子要来扬州读私塾。”老太太说着,叹气,“这孩子母亲是你母亲闺中密友,年中湖南发水,他老子是工部派去监察,和当地知府一行人巡堤时被水冲走了,不到半年,孤儿寡母被几个堂兄瓜分家产赶出宅邸,走投无路求到我们云府。”
听着可怜。
哪怕云琇再听一遍,依旧怜悯谢宗仁,不过这种怜悯和可怜路边小猫小狗一样,浮于表面,听过便忘。
她垂眸,遮住眼底寒意,轻声道:“内宅中事由祖母定夺,孙女学着便是。”
老太太对她的态度甚是满意,笑道:“都说我家琇儿心思最通透,谢家母子我见过,倒是老实本分,就是他家小子要来府上住一阵子,你且莫学你父亲半点容不得外人,传出去说我们仗势欺人,没有大家风范。”
“是。”
云琇面上答应,心里沉了沉,原来父亲早对谢家母子有看法。
前世她只顾一味讨好老太太,错过话中细节,难怪之后她求了许久,父亲才答应帮助谢宗仁。
真真猪油蒙心……
云琇满心愤恨,父亲没能阻止谢家母子入住,她再多说,只会引来老太太的反感,加深老太太对谢宗仁的同情,百害而无一利。
来日方长……她冷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