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从王府回宫时,天已近晚,太子妃依然同往常一样,在等着他回来一起用膳。
自成亲周年那日以后,太子妃越发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在东宫,除办理政务和接见臣子外,她几乎与太子寸步不离,太子回宫再晚,她都得等着他回来才肯用膳。
除了必不可少的请安,她已不像往常那样经常去正阳宫陪皇后说话了,武醇清楚原委,便不忍强求,可又怕母后疑心,便推说太子妃身体不适。皇后听后便要亲自安排太医去东宫诊治,太子苦劝才勉强做罢。太子明白,此种借口,一看便穿,到时皇后再稍加推测,只怕真相便会被她猜到,若真如此,母后一怒之下只怕马上就会废了太子妃。两人感情甚笃,太子当然不愿看到这些,这实在是个不算高明的借口,可有借口总比没有要好。他知道,终有瞒不下去的那一天,但他希望那一天尽量晚点来。
那天,在畅春园的回廊边,太子妃捱过了生平最煎熬的时刻,皇后与白素素说的每一个字,就像一根带刺的皮鞭,一下又一下狠狠地抽在她身体里最脆弱最致命的地方。她明明已经崩溃,但理智却告诉她,哪怕再难,今天也要把这场戏演完,绝不能让皇后瞧出丝毫破绽。所以当夫君将她拉得远远的俯在她耳边细细叮嘱时,她强忍住滴血的痛楚,要求自己不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而且到最后,她真的做到了在皇后的祝福声中谈笑自若,一如往年的这一天。
大部分人对于生命中最为珍视的东西,“得而复失”与“不曾拥有”,这两者之间的区别有多大,太子妃现在体会得比谁都深刻。人最悲哀的不是结局本身,而是明明知道结局,却无力去改变它。她像一个等待处诀的死囚,不知道自己哪一刻会被问斩。但有一点她知道,再久也不会超过一年。
只要与白家有关的,就不要妄想着去抗争、去改变。这差不多已经成为所有人的共识。所以,太子妃根本没想过去改变,她想,大概太子的想法也和自己差不多吧。
……。
太子像个寻常家的夫君一样,不停地往她碗里填着菜,太子妃双目无神的看着面前的果馔菜肴,突然冒出一句,“王爷可还好?醒过来了沒有?”
“还没有……”太子看了妻子一眼道,“听说这次病得重,刘太医都犯了难,至今都没找到对症的药方。”
太子妃心中一动,脸上有一瞬间的亮彩闪过,但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刘太医总会有办法的,以前多难治的病不是最后都给他医好了吗。”
太子默然,在大部分人的认知里,刘温除了死人,就没有医不了的病例。
“不管怎么说,病情还是严重的,郡主一定很着急,这种时候,她最需要的是您的宽慰。”说完,双眼定定看着太子。
在这皇宫里,再深的情感,也难保不向利益妥协,在残酷的皇权争斗中,大部分人都会被逼着将一切当成筹码来交换。
她并不是想要问出什么答案,只是下意识就这样问了。
“既然去了,也见了面,也不好不说的……”看着妻子消瘦脱形的面容,太子柔声道,“灵儿,我的心……你是知道的,母后的话……也许只是说说而已。”
太子妃惨然而笑,“您有心有什么用,要是无心倒还好了,我便可横下这条心,省得受这无穷无尽的煎熬。”
“你不要灰心,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太子拉住妻子的手,“这些日子我也想好了,我去求母后,她要是不答应,就去求父皇,父皇要还是不答应,大不了就舍弃这荣华换你一生厮守。”
“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说这种傻话。”太子妃反握住夫君的手,“熬了这么多年,眼看着就要出头了,你心里可不能松动……”
太子妃眼中蓄满泪水,她仰头看着自己的夫君,声音凄楚而无奈,“若这荣华可以舍弃,我又怎不想与你一生厮守。但你看看你的周围,有多少人在等着你出错。你的身后沒有路……从你成为太子的那天起,身后就没有了路……你可知道,你要是做不了天子,连人都做不了……这些你比我更明白。所以,你要听我的,千万不要去求任何人,无论是母后还是父皇,都不要去求……不管、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你都不能放弃,你能答应我吗?”
太子将手埋在妻子掌心,越想越悲凉,到最后不禁放声恸哭起来。
太子妃看着夫君激烈耸动的背脊,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眼中渐渐露出决绝之色……。
“不过是谪降罢了,又不是废黜,你若此心不改,我便愿为你受苦……真等到你继承大统的那一天,到时整个天下都是你的了,只要你还不忘结缡之情……何愁没法子补偿我……”
太子妃的话仿佛带有良好的镇定作用,经过渲泄后的太子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看不到沮丧,没错,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憎恨也解决不了问题,只要咬牙迈过这最后一步,一切将归自己主宰!
重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后,太子来到聚元殿,一边处理政务一边等着牟九,他随手从一摞奏章中抽出一本,正要打开来看,门口就传来了牟九的声音,他侧头看了看案上的沙漏,发现才刚到亥时。
“怎么就回来了?不是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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