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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跟老太太提了过去的事情,权宴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她回来就没想过这边还会有人等着她,收留她。

村长和会计把她送来的时候她还庆幸自己终于可以暂时避开那个乱世了,会计说老太太脾气有点怪。她那时想着,脾气不好就脾气不好,顶多让她多干点活,自己多遭几次白眼,总能忍过去的。

但没想到,在这里自己还能遇见权家的旧人。

以前,跟父母在一起,日子虽然清贫一点,但是那边有很多好玩的。权氏夫妇不会教养孩子,他们把娇娇女当做好朋友,会跟她交流谈心,会带她去领略各地风情。每逢暑假双休日,权宴还能去老爷子家蹭几顿中餐,庶太太见了她每次都用体己的私房钱塞给她。有时候她手里的零花钱比父母的薪资还要多,想买什么买什么,偶尔还可以追个星,那小日子过得美极了。

但是权氏夫妇意外身死,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悲伤过度,没几年也去了。庶太太自打那以后就愈发的沉默寡言,终日以泪洗面,经常出神,终于有一天,她猝死在了买菜回家的路上。

权宴一年之内失去了所有本来最亲近的人。

三叔爷住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州。早年好赌嗜毒,年轻时候败了不少家财,后来为保命外迁,一家人省吃俭用,日子过得甚是拮据。

那时候未成年还在上学的权宴于三叔爷一家而言是一个沉重的负担。然后三叔爷毅然决然的带她回了家,口口声声要把她抚养成人。

权宴成年的前小半年,三叔爷肺癌去世,当时权宴在那家医院实习,跪在病床前,亲自给他拔掉呼吸管。

谁家的亲戚都有几个极品,更何况权家这样小妾成群的父系家族。

流言蜚语有时候会伤害一个人至深,一个唾沫一个钉,漫天唾沫满天钉,一颗一颗扎在权宴那颗支离破碎的玻璃心上。

然而权宴并没有因此颓废下去,那些钉子就像是异形的手术线,将权宴心上的伤痕钉在一起,连接成一道道崎岖蜿蜒的疤。

只要不去揭开看,就永远不会知道里面脓水横流,蛆虫四布。

权宴当时想的是:‘你们越不看好我,那我就越得过得更好。即使你们现在看不起我,咒骂我,总有一天,你们会伏在肮脏的土地上瞻仰我!我权宴生而为王!怎么可能被你们这群喽啰的闲言碎语打败?

不过是一群渣滓,跗骨之蛆。附在权家这棵大树底下,苦苦求生挣扎的贱人!

我既然有第二次重来的机会,就应当活出一副样子来!’

十八岁,认领所有人的遗物。带着灰色的心情踏上回国的游轮,一个藤编行李箱,承载了权宴所有的希望及抱负。

下了游轮,或许迷茫过,但也只是一小会儿。她有学历,有技术,有更先进的知识。就算将来自己输得彻底,那又怎样?她已经是茕茕孑立孑然一身,再来几次伤害又怎样?大不了‘一副青骨覆江山,再待明年浴血来’!

两辈子的苦心经营,只为了完成一件事。

三十几年的幸福生活,换取十年的悲惨境遇,值了!

就是没想到,这边还有人等着她来。

长达五十年的半世蹉跎,等一个异乡埋骨的旧人,老太太活得比她冤。

等来等去,没等到心上那人。明知等不到了,却还继续等,等他的后人。一生都在等的老太太都比她心志坚定,她不过是遭遇了几年挫折,还矫情个什么劲儿啊。

只不过这老太太人老了,提过去的人,一天天的揭人伤疤……权宴撇撇嘴,合衣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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