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雄义没有等到伊南娜的回答,在床边又坐了会儿,到底还是给外面的人开了门。
二十年过去了,除了已经死去的人,孩子已经长大,当事人却都已经老了。但门外那女人虽然红颜不再,却风姿依旧。说起来,当年家属院那种草窝里要飞个金凤凰出来,谁也拦不住。
即便她在二十年前被迫离开家乡远走美国,但有些人天生就该活在人们的瞩目里,这个女人再次功成名就回来了,要说她这辈子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她唯一的孩子不肯认她,但她若是在意,当年就不会抛弃父女俩一走了之。
李雄义见那女人存在感极强地站在房间正中,伊南娜却愣是不给一个眼神,觉得自己这个外人夹在当中实在尴尬,就自行出去还把门也带上了。
病房里安静得出奇,伊南娜只盯着头上的输液管,看着里面的液体无聊地一滴一滴,却吝啬地不愿给边上的女人一点关注。
终于那女人长叹一声,高跟鞋“笃笃”地响着在沙发上落座,腰杆挺直、脖子纤长,虽然头发已经发白,却掩不住丽质天生,声音悦耳却带着时光的凝萃,但语气里却有些无奈和嘲讽:“你当年不接受我的好意,执意要步你爸爸的后尘,我拦不住你。你要是做的有声有色也就算了,如今落到这副田地,还摆着一副天下都欠了你的脸孔。女人自己不争气,怪得了谁,你当初要是听我的安排进入艺术院校,怎么会落到这副下场?”
伊南娜拿没挂点滴的那只手撑起自己上身,勉强靠到枕头上,那女人在沙发上正襟危坐,也没想要上前帮一把,伊南娜冷笑着声音嘶哑道:“那你当初怎么不敢光明正大地承认自己是我的生身母亲,偏要弄个什么赞助贫困生的名头接近我。哼,大影后阳女士,你是演戏演惯了,不演戏就见不了人是吧?!”
听到这被揭了老底的往事,沙发上的那位阳太太便摘下了不离身的墨镜,岁月在她的眼角眉梢留下了不可忽略的痕迹,但那双和伊南娜一模一样的眼睛光华璀璨,眼波流转间动人无比,即使年华不再,这样一双眼生在这么一副曾经清纯动人的脸上,倒是另有一种经过岁月淬炼后与众不同的美爱久见人心。
阳卉杉与伊正达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只是八十年代社会风潮开放,人心就渐渐不古。伊正达是老实人,又是个常年不着家的警察,阳卉杉自从在马路上被星探相中拍了几支广告之后,就按捺不住一门心思铺在了明星路上。
伊正达又老不在家,虽然他并不喜欢妻子抛头露面,但是想着自己的工作亏欠家里,也就放宽了心没说什么。就连后来搬进了家属楼,左右邻居都不大认识那个进出都带着墨镜的女人是谁。
又有谁能想到有些人生来天注定就是明星,阳卉杉入行不过两年,就拿到了人生里第一座金像奖影后的桂冠。再两年又再度封后,名噪一时,成了当时不知多少年轻男子的梦中情人。这样辉煌的成就和身份,自然不能对外曝光阳卉杉早已结婚生子,伊南娜和她爸爸伊正达一直低调生活,况且他们一个常驻在外,一个年纪还小,不会对阳卉杉的事业造成任何麻烦。
但就在二度封后之后,这位蝉联影后、炙手可热的人物却像流星一样,在爆出一个惊天丑闻后迅速陨落。她被人发现和合作已久的导演范力纠缠,而先前和范力已协议离婚的妻子,某著名作家在主流媒体上公开披露了两人离婚的细节和阳卉杉在其中起到的作用。
八十年代不同于现在,插足他人家庭足以在社会的口诛笔伐□败名裂。伊正达两个月后从云南回来才从报上知道这件事,他遍寻不到风华绝代的妻子,却收到了一封恩断义绝的离婚协议书。那时就连律师都是个新鲜玩意儿,一直到那对背叛爱人、背叛道德的鸳鸯在内地混不下去,双双奔赴美国之后,伊正达也没有再见过阳卉杉,伊南娜也没有再见过自己的母亲。
但谁能够料到,二十年后,当社会越发宽容而人们早已淡忘了那件事后,这位百折不挠、天生便是上天宠儿的女士,又顶着当代琉璃工艺大师的名头,在内地第一大城市寸土寸金的地方建造了一座琉璃博物馆,继续着她风光无限、为人称道的生活。
见伊南娜提起她18岁时,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敢表露身份,偷偷摸摸地接近自己的女儿的旧事,阳女士只好惨淡地苦笑一声,只是她已习惯了在公众面前一颦一笑都万分动人,于是那苦笑落在伊南娜眼里也是虚伪十足:“我就是怕你不接受我,事实上你知道真相后,的确和我一刀两断了。如果你是因为恨我而选择这条路,如今弄到这幅样子,该负上责任的是你自己。”
“那是爸爸的愿望,也是我作为女儿该为他报的仇怨,你这种自私自利的人永远不会懂!”伊南娜最恨面前的女人提起自己的父亲:“去和你的那个好情人过你们的日子去,看看你们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有多少脏污龌龊的东西。我爸就算死了,也是作为英雄死的,你不配提他!”
阳卉杉最恨这样一言不合就吵起来的情形,伊南娜明明轮廓与她神似,眼睛也和她一般无二,看她就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不由就会心生怜爱。可是她那副固执的臭脾气,就和伊正达一模一样。伊正达不是个好丈夫、甚至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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