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爷一听笑容立敛去,将怀里的小缓还给夫人,在床边坐下,锁眉叹道:“倚梦那里很不好,本来头胎艰难,听蝶舞说挣扎了几个时辰才生了下来,自己只剩了半条命,偏孩子落地没个把时辰也死了,现在更是心如死灰,药也不肯吃,食物也不肯进些儿,叫人心里烦乱。.”说着忍不住唉声叹气。
夫人沉吟了一下,道:“这样下去还了得,少不得我去劝劝她吧。”
说着就要下床,叫着:“红梅,给我更衣。”
大老爷忙按住她:“你也是才生产的人,吹不得风,况且外面天冷,要去也不急于这一时,等坐完月子再去吧,那个已经那样了,不要再搭进去一个,我可是受不了。”
夫人见夫君一脸的愁云,只得做罢。
大老爷叫了声:“好饿”,分咐红梅去厨房传饭,红梅答应着正要出去,夫人将她喊住,对大老爷说:“老爷竟还要在这里用饭吗?我现在不便去燕妹妹那儿,老爷就应该多陪陪她,本来就产后虚弱,还没了孩子,不论怎样坚强的女子都很难挺过,何况燕妹妹又生的那般娇弱,你今晚就留宿在她那里吧。”
白梅脸憋得通红,想说什么,被红梅用眼神制止。
大老爷将头凑到夫人跟前,举止狎昵:“我现在公务繁忙,难得回家一趟,你不留我反赶我?”
夫人将头一撇,羞红着脸道:“叫丫头看见成什么样子?我这里无妨,只是老夫人那里老爷不可不去请个安。”
大老爷收回脑袋,正襟危坐,直直地看了夫人半晌,赞道:“得妻若此,夫复何求。Www.”
夫人似恼似嗔:“难道我这么做只是求你一声好?快去吧。”
大老爷站起来,对她抱了抱拳,笑着往外走,夫人忽想起了什么,娇声道:“老爷留步。”
大老爷转身复走到床边坐下,握住夫人一只青葱般的手,嘻笑道:“夫人还是不舍得我走。”
红梅、白梅早就背转了身子,只装做没看见。
夫人将手抽了抽,没抽出来,只得任由大老爷握着,脸上两片绯红,道:“我是有正经事跟老爷说。”
“只要是夫人指派的事,便是刀山火海为夫敢不从命。”
夫人撑不住笑了起来:“在哪里吃了一嘴的蜜糖,这般甜言蜜语?我可不敢劳动老爷为我做什么,女儿生下来到现在还没个名儿呢!现在丫头丫头的浑叫着也是不妥。”
“既这么着,刚才怎么不叫老夫人取呢?老夫人总念叨儿孙辈男孩太旺,女孩儿难觅芳踪,现在得了个孙女肯定高兴!”
夫人忍不住流露出得意之色,抿嘴笑说道:“可不是!竟像得了凤凰一样喜不自胜,所以我才想着要你为女儿取个好听的名儿,让老夫人听着更加欢喜才好。”
大老爷沉思片刻道: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
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
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就叫湄伊吧,听着雅致脱俗,正配得上咱们女儿冰雪身姿花月容。”
老夫人先前的一句话“一味只知狐媚,不过祸水。”言犹在耳,夫人蹙眉半晌,摇头道:“这个名字好是好,只是不够端庄。”
大老爷微怔了一下,笑道:“我可想不出更好的了。”
夫人征求的看着他:“焉得谖草,言树之背。不若叫若谖吧,若谖若谖,若能忘忧,女儿此生就算是有福了。”
小谖忙在床上手舞足蹈,表示满意,改名字什么的最麻烦了,人家本来就有些呆头呆脑,换了名字肯定反应不过来,万一被当作傻子嫌弃,人生就会很凄惨。
大老爷细细琢磨了一会子,赞道:“这个名字果真比湄伊要好,女儿若能承欢在老夫人的膝下使老夫人忘忧,替我们尽孝,而她自己亦能一生无忧无虑,也算是十十美了。”他宠溺地看着咯咯直笑的小谖,“看样子咱们女儿也挺喜欢这个名字,以后就叫若谖好了,小名唤作谖儿。”
夫人听他夸奖,只是羞涩地低下头来,露出一段雪白的后颈,大老爷在一旁看得呆过去。
夫人久不见他有动静,疑惑地抬起头来,对上他痴迷的眼神,更是视线没地方搁,轻轻推了他几把:“还不快去。”
大老爷如梦方醒,欲待不去,又恐辜负了夫人的一番用心良苦,只得恋恋不舍地去了。
白梅早就按奈不住,待大老爷离去关好门后,一脸怨念道:“夫人这是何苦,别的姨娘使尽方法把老爷往自己房里拉,夫人倒好,却像赶苍蝇一样把老爷往外赶,夫人就不觉长夜漫漫,寂寞冷清吗?”
夫人怪怪地看着白梅,啐了她一口:“你看你这未出阁的姑娘胡说了些什么,也是,你已十八,是该给你寻个人家配了,不然思春日子难熬,倒是我的错了。”
白梅一听急了:“奴婢只是为了夫人好,夫人何苦作践奴婢?”
夫人挑眉笑看着她:“为我好?为我好说老爷是只绿头的苍蝇,那我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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