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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衡字头上一把草

抬头是高耸的看不到尽头的台阶。

闻姜那句“你躲什么”落了之后,陆时寒没再动。

她的发扫过来,他知道她又在挑事儿,她故意为之。

她动,他便静。

看着身前那堆数不尽的红房子,和位于最中心的被称为曼陀罗的“坛城”,闻姜将假发掖到耳后问:“有信仰吗?”

陆时寒沉默。

闻姜吐出一句国骂,又问:“说句话能死人?”

陆时寒慢条斯理地将扣在冲锋衣衣领上的墨镜摘下来戴上,说:“不熟,没得聊。”

闻姜觉得好笑。

她也真的笑了会儿。

而后她打开揽胜的车门,将背包拖出来,从中掏出钱包:“那算了,不聊矫情的信仰,聊会儿钱。”

她数着里面的现金:“一晚该给你多少?”

陆时寒刚要抬的腿一顿,他知道她说的是车费,可她将车费说的就像是睡后结账,一晚一清,撩/骚暧/昧。

他墨镜后的眼露出丝讥诮,喊:“程放。”

程放闻言转身靠向他们两人身侧,看到闻姜顶着长假发的模样,眉头一皱,陷入沉思。

“寒哥,有事儿?”

陆时寒“嗯”了声,下面的话是对闻姜说的:“琐事和我助理谈。”

闻姜陡然一笑,整张脸益发明媚,看得一侧的程放心跳如鼓。

陆时寒还未走远,闻姜还在他视野之内。

她恣意一笑,他脚步一顿。

这结果在闻姜意料之中。

她随后阖上钱夹。

这个男人很硬。

可这男人越这样云淡风轻,她越想知道他失控时是什么模样。

***

陆时寒和老王站到了一起,闻姜这次没往前靠,她将自己的相机拿出来,搁到程放手里。

让程放帮忙拍照。

她往后站了一点,离程放有四米之距,身后是一片藏地红:“就这儿了,拍吧。”

程放盯着相机预览框,近处的“闻蘅”一头黑长直,发尾随风轻荡,远处是佛学院僧侣居住的红房子,更远处是远观薄如纸的雪山。

程放摇了摇手:“笑一笑。”

闻姜声音平静:“入镜面瘫不是一两天了,就这样拍吧。”

程放不信:“不难,刚才不还笑得很好吗?”

闻姜笑不出来,她突然摘了眼镜,整张脸的五官完整地不加遮掩地冲击着程放的眼睛。

她淡淡一说,语调灰败:“我会来这儿是替人完成遗愿。照片要烧给死人看的,怎么笑?”

程放:“……”

她说的像是真的,又好像是在开玩笑。

程放拿不准,他确定的是听完这话,他不会再建议她笑了。

***

陆时寒同老王并肩站着。

闻姜那句话落,他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只见闻姜黑发飘散,烈焰红唇。

她眉眼如刻,表情寡淡,配着她那身藏青色的冲锋衣,像是老照片里留影其上的那些旧时光里带些哀怨的红颜。

她满目张扬挑事儿的模样,她不声不语不笑沉静的模样,对比鲜明。

老王掏出高原打火机,从烟盒中抽出两根廉价香烟,问陆时寒:“抽吗?”

他的烟低劣,他只是客气一下,却没想到陆时寒接了过来,且回了一个字:“好”。

白烟如雾散在眼前,人脸隐于其后,再多的表情都能被模糊掉,得到很好的遮掩。

陆时寒同程放这一趟色达之行,为的是为年后启动的电影新项目拍摄外景地踩点。

来的路上,他以为能顺便散心。

可这条路走到这里,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烦躁。

比早些年,家里一人犯错被诛,家都被钉在耻辱柱上,活着比死还难的时候,都更让他心烦。

***

程放和“闻蘅”聊得甚欢,他胆大到跳过问老板陆时寒的意见,和“闻蘅”商量好一起在山下的店里吃午餐。

陆时寒同老王抽了两根烟,烟此前碰的少,他喉咙敏感,有些咳嗽。

闻姜和老王往前走,程放才贴他身边请罪:“寒哥,你也饿了吧?你不挑食,牦牛肉应该可以吧?”

陆时寒斜他一眼:“我最近惯你不轻?”

程放摸了摸鼻子:“寒哥,我错了,你扣点儿工资意思下也行。”

陆时寒:“好,你记得是你自愿,扣半年。”

程放变了脸,讨饶:“别逗我了,哥。”

他盯着不远处的“闻蘅”,试图分散陆时寒的注意力:“哥,你觉没觉得闻小姐长得挺像一个人。”

他自顾自继续往下说:“之前她发太短,又架着眼镜,我没注意也没多想。现在戴这假发,眼镜一摘,挺像圈里那谁的,也姓闻的那个闻姜。都姓闻,不会有血缘关系吧?”

陆时寒问:“她说她叫什么?”

程放复述了一遍昨夜“闻蘅”的自我介绍:“闻蘅。平衡的衡上长了一把草。”

这话一落,陆时寒止了脚步。

侧脸上的那块儿伤疤突然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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