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自成蹊
乔氏与王氏也在说这件事,从谢老夫人的院中回来以后,放两个小姑娘去逛园子,姑嫂二人便在房里说起悄悄话来。
王氏嫁入乔家的时候,乔氏还没出嫁,一个性子利爽一个柔和,都不是难相处的人,当年那段时间关系便还不错。
此时乔氏便正问起王氏的儿子来:“大嫂,我记得成蹊今年也十二了吧,现在在哪里读书?”
王氏一听到儿子的名字头就不住的疼,太阳穴都跳将起来,抬起手揉了揉,才跟小姑子说道:
“过了今年的生辰就满十二了,被他爹扔到族学里读着呢,也是去一天不去一天的,整日想着要去投军,考武举……小姑你说,我们乔家怎么就出了他这么个不着调的?”
不说还好,越说王氏就越来气。
在一边儿听着的乔氏也不免有些发怔,委实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且不说世家子弟有几个去考武举的,最关键的是由于开国皇帝本事太大,当初一统大永后随即就把周边不安分的几个国家给打残了,不但急忙投降,最后还被迫割地纳贡。
直到现在,那几个周国都还没缓过气儿来,萎缩在一边儿不敢动弹呢。
所以这大侄子想去投军建功,可首先也得有仗给你打才成啊!
乔氏觉得有些不能理解侄子的脑回路。
不过若是谢珝在这儿的话,就一定懂得乔表哥这叫“中二期”,指的便是一种青春期少年特有的自以为是的思想、行动和价值观。
用四句话来总结这一时期,那就是:
——我与别人是不同的。
——错的不是我,是世界。
——这才是真正的智慧。
——如果有反例,就参看上面三条。
参上。
也幸好他此刻并不在场,若是在场,就会明白,古代世家中培养出来的孩子不光都是精英,还会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棒槌。
乔氏楞过便开口安慰嫂子:“孩子还小,活泼些也没什么不好,等他再大些就稳重了……”
她这话说罢,王氏就叹了口气,便道:“希望如此吧,他若是有你家的珝哥儿一半懂事,我也就不用头疼了,真是白长了这么些岁数。”
我家阿珝自然是极好的,乔氏心中如此这般想着。
但嘴里却不能顺着王氏说,毕竟身为父母能数落自家孩子的不好,可外人要是也跟着说了,那就是不长心了。
“成蹊那孩子我又不是没见过,长得又好,也聪明,成材是早晚的事儿,嫂子也不必太过担忧了。”心中略一思量,乔氏便笑着对王氏道。
乔氏的声音轻柔温和,似一道清泉浸过王氏方才有些焦灼的内心,让她的心情也舒缓了许多,也有心思聊些其他的事儿了,舒了一口气便语气轻松地问乔氏:“你家珝哥儿也十岁了,明年应当就不用再去宫中给太子伴读了罢?”
“约莫是这样。”说起这件事,乔氏也心情愉悦了许多,面上愈发柔和。
儿子在宫中做伴读,有些人或许会觉得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可他们谢家,还未必将这件事看得多重。都说伴君如伴虎,太子虽说只是储君,可也是头幼虎了,自阿珝七岁进宫伴读起,乔氏看着他一日沉静过一日,一日稳重过一日,处事成熟地不像个孩子,让她内心骄傲的同时又觉难过。
她的阿珝,练字读书向来自律,从不让他们操心,四岁时开蒙,七岁始学四书五经,九岁便会自己作诗,才学分明与萧翌不相上下,每旬校考却只能在第三……
她作为一个母亲,有时心疼得不行,也只能转头吩咐小厨房替他做些汤水,而不能让他停下来,都说惯子如杀子,同样世家出身的乔氏不能更明白了。
在八大家之中,能力才是判定一个人最主要的条件,甚至在当能力达到一定程度时,连嫡庶的鸿沟也能被跨过,大永的开国皇帝便是个最能证明这一点的例子,陇西杨氏旁支庶子出身,最终问鼎大宝。
虽说谢氏家风一贯清正,夫君谢臻对她这数十年来也情深义重,可往后的事,谁又说得准呢?谁又能保证谢氏的旁支中,就不会出一个天资卓越的后辈呢?
所以哪怕她有再多的不舍,也不会去妨碍儿子,而是会利用她掌握的资源,为她的阿珝不断增添筹码,直到他将谢氏未来家主的位置坐得稳稳的,任何人都无法动摇半分。
若是日后不用再做伴读,再找个好老师,以阿珝的资质,未必不能……
于是她几乎是一瞬就听出了王氏这话似乎还有旁的意思。
王氏听了果然慢慢地颔了颔首,似在思索什么一般,过了一会儿才接着道:“我有个幼妹,前几年嫁到了九江,她的夫君便是九江书院的山长,她前些日子来信,说有个山长亲传弟子的名额,我家成蹊偏生不爱读书,这个名额给了他也是浪费,我想着,倒还不如让你家珝哥儿去。”
乔氏闻言,先是谢过王氏,内心虽有意动,但却没有当即答应下来,只推说这件事她也做不得主,还要问问公婆和夫君的意思。
谁料到了晚间,一家子用过膳后,谢珝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神色淡定地对他们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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