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落到沈琼楼身上。
这一看不要紧,她却吃了一惊,就见规矩坐在圆凳上的少女梳着双螺髻,穿着鹅黄色的菊花缠枝斜襟褙子,外罩着同色纱衣,初夏的日光里颇是冶艳妩媚,还带了丝丝少女气息,竟跟脱胎换骨一般。
旁边的几位夫人也有意无意地瞧着,心里难免一惊。
许夫人本也没想这时候生事,但自己儿子总是打量着沈琼楼,她反倒拿起乔来不理不睬的,心头涌上一股气来,把手里的茶碗往桌上轻轻一放,转向她笑道:“这便是沈家三姑娘吧,如今变得都瞧不出来了,我方才好悬没认出来。”
沈琼楼其实挺反感这女人的,同样是宅门妇人,比起邵氏的精明玲珑和陈氏的爽利能干,她就显得尖酸刻薄,就是穿的一身文气,也挡不了浑身的酸气。
她点头淡淡道:“正是。”
只两个字,绝不多说,倒让存心想发作的许夫人无从下嘴,许御正想拦着,就听她已经脱口道:“到底沈姑娘是进宫学了不少规矩,也端庄稳重多了,瞧瞧姑娘现在的模样,真想不出来前些日子能干出的那些天怒人怨的事儿。”
这番言语甚是尖酸,话音刚落,满屋都静了静。许夫人自觉是苦主,说什么都是应该的,也没想到自己在各位贵夫人心中的印象已经下降到何等地步。
祥林嫂的事例说明,把自家的惨事拿出来说一次两次旁人还能心怀同情,说的多了就成了笑话了。
沈琼楼就知道这种八婆一开口没好事,正准备怼回去,却听沈老夫人不急不慢地拨了拨茶碗,缓缓开了口:
“月有阴晴圆缺,世事本就无常,如今瞧许家夫人这怨怼的模样,我也想不到,年前夫人和家中长辈竟是主动上侯府议亲的...”她缓缓地叹了声:“哎罢了,也是没缘分。”
她直接把事儿挑明了说,让屋里的一干人都面面相觑,京里只道沈琼楼是死缠烂打要结这门亲,听沈老夫人这话头,竟是许家先提的亲事,那前些日子京里传出的闲话...
由于老夫人的名声极好,众人对她的话并不生疑,一时把惊疑的目光调转到许夫人身上。
许夫人面皮涨红,似又有话想说,沈老夫人却不愿与这等蠢物多言,扶着沈琼楼的手起了身,对着屋内的夫人礼貌地告辞,携着家中女眷转身走了。
沈琼楼想到许夫人方才被噎得倒回气的模样,心里大为痛快,拍马屁道:“还是祖母厉害。”
沈老夫人横了她一眼:“你少惹点事儿我就烧高香了。”又哼了声:“原本许家多少还占些道理,被他们家夫人这么一作,旁人起了厌烦之心,理也不剩几分了。”
沈琼楼连连点头,忽的一摸腰间,哎呀一声:“我的白玉蟾呢?”
这白玉蟾是当初陈皇后赠的,她在车里左右找了找都没找着,沈老夫人也急起来,说了她几句,又问道:“别是掉在寺里了吧?”
沈琼楼一想,好像出了寺门就没再见过,她急急忙忙跳下车:“我回去找找。”
沈老夫人和陈氏在后头喊:“给你派辆马车!”
沈琼楼已经一溜烟跑的没影了,一饭寺建在半山腰上,沈家的马车没走多远,她一路走一路寻,猛地听见一声炸裂的巨响,然后就是一连串的轰隆轰隆,所有人都静了一瞬,眼看着半山腰处的巍峨佛寺垮塌了小半。
嘈杂尖叫的声音混到一处,狠狠地撞击着人的耳膜,所有人都惊慌地掉头往山下赶,沈琼楼知道这时候若是跌倒了,那就是个死,拼命让自己保持平衡,随着惊慌推搡的人潮往下蠕动着。
又是几声巨响传来,人群越发横冲直撞,汹涌着扑了过来,她被挤的东倒西歪,扶着护栏的手只是略松了几分,没想到就被人群狠狠地挤了出去,顺着山坡的弧度往下滚。
她嘴里一句‘我去年买了个表’还没说完,人就已经着陆,幸好这山涧不深,她低头瞧了瞧,身上只是有几处磕碰擦伤,并不严重。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正要往上爬,就见不远处有辆精致马车的残骸,还有人斜靠在残骸上,青丝有些微凌乱,低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她定睛一瞧,随即惊愕道:“豫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