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里装着的水是作饮用水之用,煮饭、烧菜都用瓮里的水。
这水得先从河里挑来,而且要选择在大清早或傍晚时候去挑水,经过一昼夜沉淀,瓮上面的水,用水瓢子轻轻地舀出来食用。
这瓮要定期清洗,沉淀下来的泥土杂质很多,都堆积在瓮底。
这个装水的瓮旁边,放着两只装满水的木桶,和一根带挑钩的竹制扁担。
堂屋的中间,放置一张木制长方形矮脚板桌,多功能用途,既当饭桌又当茶几,有时还充当写字桌。
矮桌四周横七竖八的环着三条长板凳,四条短板凳。
清末时期家俱,几乎没有用铁钉组合的,无论是大木床、柜子,还是桌子板凳案几,固定成型是用榫卯连接。
所谓榫卯,就是凹凸结合的连接方式,凸出部分叫榫头,凹进部分的叫卯,或叫榫眼。
屋里还有一把用纯竹子制造的长榻椅,可以躺着睡觉,也可以坐人。
反正人坐上去它就吱嘎吱嘎响个不停,听上去像磨牙似的酸涨难受。
晚餐开始了,用铁锅烧好后,端出来的一铜盆青菜烧河蚌,这是今晚主菜。
还有一碗醤爆螺蛳肉,一大碗凉拌黄瓜,一碟腌菜,最后端上来的是绍兴特色菜,叫霉千张的豆制品。
四碗米饭,还有米饭上蒸出来的一堆红薯。
这样的晚餐在时下农户家里,算是丰盛了,又有营养。
无污染的新鲜青菜,烧的同样无污染的新鲜河蚌,还有螺蛳肉,味道清香鲜美,这可是正宗的绿色食物。
这要在后世,绿色食物就是达官贵人家,也未必尽然。
“来来…多吃点,这河蚌好像比以前的肥…”母亲招呼道。
她当然不明白,眼前的土根可不是从前那个胆小少年,现在的他水性超一流、胆子更大、潜水憋气时间更长。
这些又大又肥的河蚌,都是他到深水湖底里挖来的,他专门准备了一个短柄小铁耙。
母亲忽然念叨,“土根,摸河蚌就在湖岸檐近的地方弄,快到中秋了湖水也特凉,千万别去湖心,万一脚抽筋可就危险了。”
土根是家中独子,江浙一带风俗是重男轻女,所以,平时的土根在家里很少干农活,下河摸河蚌掏螺蛳的,那纯属是他作为男孩子的个人爱好。
他从小被父母亲先送到乡镇私塾念书,这二年又送到城里去念洋学堂,父母亲都希望他将来有所出息。
几天前,就是父亲陈少安到城里学堂接土根回家,顺便接了单生意,结果就是这单生意,要了他的命。
现在丈夫死了,薛婉珍也没有能力再供儿子上学去了,而且还不得不让他出来做些事情,否则,家里生活和债务怎么办?
“晓得了嗯嬷…”陈天华连忙点头应诺。
他嘴里安慰着母亲,心里却暗忖,这湖水浅的地方,河蚌早被别人摸得差不多了,不到深水处,哪来的几大脚盆河蚌呢。
江南一带的水田,从唐朝开始,就已经是一年双季水稻,分为早、晚稻,乡下多为吃新米。
但眼下的大米,跟后世的东北大米是没法比喻,不说米的颗粒大小,而说是米的表面。
时下的米粒,看上去比较粗糙,许多是半谷半米的样子,确切地讲应该叫谷米。
这是因为清末乡下,还没有自动脱剥稻谷壳的打米机器,全靠村民们手工用臼杵锤打,然后用簸箕扑甩谷壳,但还是剩下不少谷壳沾在米表面,怎么可能弄得干净。
陈天华刚开始吃很不习惯,嘴里毛戳戳的难以嚼咽,有点忆苦思甜的感觉。
不过,今天感觉好多了,这叫习惯成自然。
一顿有营养的河蚌加螺蛳肉的晚食,全家人吃得还比较满意。
饭后,陈天华习惯性要洗把脸,看了一下,家里木制洗脸架上,就挂着两条自制的粗线毛巾,上面稍好些的是用来洗脸的,下面一条自然是用来擦脚的。
这是一家人共用的生活用品,从文明世界过来的陈天华,最难以承受的地方,就是没办法刷牙、洗脸和洗澡。
这些比吃谷米饭,睡草席要难受多了,瞧着全家人黄白黄白的牙齿,陈天华心里感到特难受。
他把洗脸巾扯下来手一摸,哇…油腻腻的…
昨天刚用肥皂搓洗过,一天时间里,全家人都在用它擦脸抹脖,油腻可想而知。
家里所用的肥皂,时下叫洋皂,这在乡下属于稀罕物,据说这是半年前,爹爹陈少安从县城里捎回来一条,这是最后一块了。
晚餐后,母亲和大姐将杂物间的纺纱机抬出来。
这种手工纺纱机,完全属于历史博物馆的产物。
在冒着黑烟的美油灯下,昏暗光线中,大姐亭娟用绵花纺着纱线,母亲则利用光线洗碗、收拾灶台。
这盏带着玻璃灯罩的美油灯,做工很精细,装油的灯肚子上依稀镌刻着英文,mobil。
这应该是正宗美国美孚石油公司出品,放到后世那绝对的古董。
美油灯里面燃烧的,实际是美孚石油公司生产的劣质美油,冒的全是黑烟,灯罩薫的黑漆漆。
收拾完灶台,母亲说今天走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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