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高挑飞扬的王玞,似乎一直也未曾离开过,她躲在树上,立于湖边,百无聊赖地在山长书房外转圈扯花瓣,一颦一笑,瞪眼挑眉,皆清晰无比。
宫中那母仪天下的孟皇后,不是他的阿玞。只有宽之心中的她,才会和他心中的阿玞是同一个人。
“对了,今日我在开封府衙遇到皇太子了。”张子厚神情柔和:“真是奇怪,你记得我告诉过你么?皇太子倒像足了你,一双眼能看到人心底,去年做了太子后越发勤奋了,日后定然也是位明君。官家说等太子冠礼后便要传位给他——”
张子厚笑意渐深:“宽之在朝中待我极为尊重,我又能教导皇太子多年。明年去中岩,我也算极风光的了。你放心,我不会给老师丢脸的。”
所有和她有关系的人,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他都尽力了。他们也都念着他的好,执礼甚恭。未尝不是上天垂怜他,给他的一份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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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名臣张子厚于元煦二十三年腊月二十三凌晨于开宝寺溘然离世,无妻无妾,无子无女,却含笑而逝。
皇帝赵栩延迟封印三日,携孟后亲往开宝寺拜别。
张子厚死后极尽哀荣。宰执苏昉使相孟在共同为他治丧,京中吊唁行礼者逾万,百姓官员失态痛哭者比比皆是。
帝亲自书写神道碑,赐谥“忠献”,配飨太-祖庙庭,列为昭勋阁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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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子厚睁开眼,日光透过绿纱投在方方正正的青砖地上,一旁书案上的大肚花瓶中还插着三枝飞凤来花,一本翻开一半的书籍静静地躺着,半明半暗。
他坐起身,这几年一直酸疼的腰也不疼了,浑身充满了气力,会有些晕眩的头也不晕了。伸出手,细长的手指上指节略突出,但并无斑驳交错的皱纹。
昨夜他在开宝寺对着阿玞絮絮叨叨了好几个时辰,竟站不起来,还是随从将他扶起送往禅房憩息。
心头狂跳,眼皮也乱跳了好几下。张子厚慢慢掀开身上的薄被,银白中裤下是两只大脚,右边的大脚趾趾头上还有些蜕皮。山里潮气重,他来了中岩书院后就有这毛病,离开后才好了。
槅扇门被敲了几下。张子厚怔怔地看着,不知如何应答。
门猛地被推了开来。耀眼的阳光扑了进来,带着一股春日的花香叶香。转瞬又被一道身影挡去了大半。
“子厚,快些,你要晚了!”苏瞻笑道。
苏瞩从他身后探头看了看,正色道:“张师弟快些吧,山长和诸位师兄弟已经都去了池子边踏春了,听说今日山长要考我们呢。”
张子厚眯起眼,赤脚下了地。
纸帐上挂着的青色襕衫是不是太素净了些,他有件杜若色直裰,应该是阿玞她喜爱的颜色。
苏氏兄弟面面相觑,都笑了起来:“子厚,你将鞋子穿反了——”
张子厚低头看了看,吸了口气:“多谢和重,你们先去就是,我稍晚便来。”
不要紧,他来得及。他肯定来得及。
看着他喜笑颜开的模样,苏瞻笑着摇摇头:“好。”
槅扇门再次合上,隔不断一室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