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建学怔然无语,他不知道应该怎样接这句话。
他很敬重赵洪斌,不管他已经在科学领域取得了怎样的成就,赵洪斌在他心里永远是高不可攀的存在。此刻听到赵洪斌说出这样的话,蒋建学心里瞬间出现了一种类似信仰崩塌的感觉,他看着赵洪斌的脸,再也找不到当年坐在教室里听他侃侃而谈的时候意气风发的气度了,只剩下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充满了无力和恐惧。他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被击败半跪着的战士,他曾经或许勇猛无敌,但是现在他已经没有了斗志。他到底在害怕什么?他在惧怕死亡吗?蒋建学不愿相信。
赵洪斌从自己的学生眼里看到了失望,但他并没有解释。他这一生做了很多事情,到底给人类留下了什么,他在后人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他这一生都在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这样就够了,是非功过自有后人去评说,那是别人的事情。生命还剩几天的时间,他不想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此时此刻他的状态,他所想的事情,已经不局限在个人了。
赵洪斌从未觉得自己如现在般超脱,他这一生,一直都在试图用科学解释一切,在不断解决问题的过程中找到通往真理的道路,这一辈子他过得很累,没有停下过脚步,可在解决了无数问题之后发现问题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越来越多。直到此刻,他才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了方向,只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了。
如果有上帝,上帝他赢了。在生命最后的时间里,让你看到了边际,让你知道你这一生所追寻的一切都有存在的价值,但却不给你看到真相的机会。这或许,就是神与人的距离吧。
赵洪斌此时只想尽可能把想法分享给自己的学生,他没有时间了,但是蒋建学还有。蒋建学不是一个天才,但他有常人没有的坚持,只要他选择了一条路,他就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这一生教导过的所有学生中,赵洪斌最喜欢刘杰,他有魄力,有天赋,能想到常人想不到的角度,并且他敢于去做。他的行动力跟得上他的想法,甚至比他的想法还要提前。蒋建学则刚好相反,他总是步步为营,如果一件事不研究个通透,他绝对不会发表意见。但如果他发表了见解,那就表示他坚信这个道理了,想要该把他几乎不可能。
多年前蒋建学误会了赵洪斌,以为他选择了刘杰做他的衣钵传人。但事实是赵洪斌从未这样想过,他心中的人选一直都是蒋建学。蒋建学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他的理论和他的想法都受到了赵洪斌极大的影响,继承他的理论体系继续研究下去也不会有障碍。但刘杰不一样,刘杰这个人是军人出身,他是一个天生的战士,性格之中隐藏着火药般狂暴的因子。他会成为一名科学家完是因为人类再次进入了和平时代,军人存在的必要性极大降低,他是无事可做才会投身科学。科学家永远是他的副业,战斗才是他心底渴望的东西。他不是那种沉得下心做学问的人,蒋建学才是这样的人。
这么多年赵洪斌一直在心底自责,他最喜欢的两个学生,他都没有教导好。在蒋建学的想法出现偏颇的时候,他没有及时制止,而对于刘杰,他太过溺爱了,即便看出了他的缺点,他也没有指出。现在他的生命所剩无多,他想要尽力弥补,为此他准备了两份‘遗产’。
“永远不要小看一个文明的智慧。”赵洪斌低声轻语:“一个人的所知和所想,有非常大的局限。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伟大的人物,他们同样也无法突破这种局限,因为这种局限不是来自外界,是他们自己施加给自己的。”
“当你坚信一个东西是对的,你就已经走进了这种局限。因为在这之后你的所有想法,都是建立在这个东西是对的,这个基础上的。如果这个前提错了,你取得的一切成果就都是错的,会瞬间崩塌。”
蒋建学越听越糊涂,道:“老师,您现在是想告诉我,科学是错的,神话故事才是真实?”
“有这种可能性,至少你没有证据排除这种可能性。”赵洪斌道:“一个浅显的道理,如果科学百分之一百正确,那么我们为什么无法用科学解释一切?”
蒋建学有些激动,反驳道:“那是因为我们还没有找到正确的钥匙!”
“钥匙在哪?”赵洪斌看着蒋建学的眼睛,道:“我这一生都在找这把钥匙,它到底在哪儿?”
蒋建学张着嘴巴,没有办法回答。
“建学,我说这些不是让你摒弃科学,我只是不想让你迷信你所掌握的科学。”赵洪斌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时至今日,我们连基因都能改变,但是我们依然维持着人的形态,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能做到但是我们不去做?为什么我们可以选择但是我们不去选择?我们在怕什么?在我们有这种想法的时候,为什么下意识的否定,是什么给我们戴上了这个紧箍咒,这难道不像是囚徒吗?”
“我们现在可以治疗百分之九十九的疾病,但是我们仍然会衰老、昏聩、死亡。这又是为什么?如果给我无限的时间,我相信我能找到真理,但是为什么我不能拥有无限的时间,那个约束我的幕后黑手又在哪里?”
“建学,科学无法解释一切,有些事情就如同法则一样,它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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