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光这天杀的王八孙子,老子早晚要杀了他!”
宋嵩咬牙切齿说道,手背上的青筋因为过于愤怒都凸显了出来。
“那孙子是不够意思。咋从小一起长大,他骗谁也不能骗咋们啊。亏得银行不贷钱给我,否则现在我也和你一样到处被人追债,他就一坑货,是得抽!”
刘冰扭头应着,眼睛余光却还盯着电脑上的某付费直播频道。
宋嵩、刘冰和陈希光不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铁哥们,还是当年那场要了村人性命泥石流里唯一的幸存者,三人可以说是生死之交。
但陈希光借着两人的信任,忽悠说民间有个小贷项目可以挣大钱,稳赚不赔。轻飘飘几句话弄得宋嵩和刘冰两人倾家荡了产不说,宋嵩还欠了几十万外债,现在整天被人追债,连家都不敢回,只能暂时躲到了刘冰这里。
“松子,你在我这里也不是个办法,要不,你先回村里躲躲?”
“躲?躲肯定不是办法。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老山村我不还有一祖屋吗?不行我回去看看,能不能把那屋子卖了,凑点钱出来。”
“祖屋?”刘冰眼神有些怪异。
五年前那场泥石流铺天盖地,三人当时要不是在山顶摘杨梅,只怕现在也同样连骨头渣都不剩,怎么可能还有什么祖屋会留下来。
“我说松子,你是不是糊涂了?咋们整村都埋在了泥巴石头下面,毛都没剩一根,你哪来的祖屋?再说,当时那么大的事,也没个人出来问一声,更没重建一说,我让你回去,不过是让你到咋们那边的镇上躲躲,你怎么还能幻想出一祖屋?”
“我说的是山顶上的那间。”
宋嵩白了刘冰一眼。
刘冰仔细想了想,大叫起来:“我靠,你说的是山神庙吧?先不说那是不是你家的,就那破房子破地,你白送人都没人要,还想凑钱?”
“这都过好几年了,搞不好现在开发建设,那里也能值点钱。”
宋嵩说得自己都心虚。
老山村的确位置太偏远,虽不是原始森林却也差不离。寻常人要进山,必需火车转汽车,再转马车,最后还得步行个一天时间才能到,就那样的地段,别说五年开发建设,就是再来二十年,也不一定有人能想起来。
只是宋嵩眼下走投无路,病急乱投医才打起了山神庙的主意。不过宋嵩记忆里,山神庙还真是他家的,他隐约记得自己小时候还见过地契来着。
刘冰本还想再劝劝,忽然想起了自己最初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宋嵩离开?
“得,你说庙是你家的就是你家的,反正现在村就剩我们三了,我替陈希光认了。你回去看看也好,搞不好真能值两个钱,总比你留在这里被债主打残的好。”
“也是。”宋嵩点点头叹了口气。
这五年来自己每天起早摸黑,见客户、卖房子,累成了狗,好不容易攒了点钱,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不说,还成了负翁,宋嵩想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刘冰也被陈希光骗了个精光,唯一比宋嵩强的是他不用被追债,还敢去上班。摸遍了身,刘冰一共就凑了三百块不到,一股脑塞给了宋嵩。
“我有我的妞们照顾,松子你一个人回去,可得紧着点花,这钱估计也就够你去的。”
刘冰长得帅气风流,身边总围着一群想爬他床的小妞,所以宋嵩也不担心他会活的太吃力。
从刘冰那间布置的好像情侣宾馆的房间出来,宋嵩连自己出租屋都没敢回,连夜就买了一张前往老山村的火车票。
这是五年来,宋嵩第一次回去,在他记忆中,老山村虽然穷却是个充满了快乐的地方。他甚至不敢去回想五年前的那一幕,冒着雨从山顶跑回村的他们,只看到了满目疮痍,满地黄泥,而人,却从此再也没了半个。
经历了几天的颠簸,宋嵩终于回到了记忆中的地方。
没有重建的村落在时间岁月里变得葱郁,无数茂盛的树枝、野草、藤蔓染绿了这片土地,若不是知道,没有人会相信这片翠绿下埋葬着无数生命。
就连宋嵩也不敢相信,人命灌输出来的土地竟是如此的肥沃,肥沃到他怎么也找不到自己原来的家。来回走了几遍,宋嵩转身朝山顶走去,记忆如潮水一般将他淹没,他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像是压了块巨石似得。
那天,宋嵩赤着脚疯魔般的在满地黄泥上奔跑,手指使劲掘着残骸,血水混着泥水流淌在雨中,再浸入到他亲人的尸骸之上,可惜到了最后,宋嵩还是没能再见自己父母一眼。
大雨中,小小的他们就那样哀嚎着、哭喊着,天地之大,竟没一个人能站出来帮他们半分……
也就是在那一天,宋嵩下了决心,要和陈希光、刘冰做一辈子兄弟。
等宋嵩走到山顶那座摇摇欲坠的木屋时,他忽然就不恨陈希光了。
钱没了,可以再挣;而亲人没了,就真没了!
阳光洒落下来,时间好似静止住了一般,四周除了不时响起的几声虫鸣鸟叫外只有这破旧老木屋在风中吱嘎作响地挣扎着,废弃多年的庙宇如今剩下的不过是几根残梁断柱,屋顶上为数不多的几片残瓦随时都有掉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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