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完黑了,整个村静悄悄的,没有点灯,也听不到一丝声响,死了一般的沉寂。那感觉,就好像我们一不留神踏进了另一个世界。
从进村开始,胖倌和米又就一直皱着眉,我想起这俩人的特殊体质,当时就有点心慌。
我问胖倌怎么了,他说感觉不太对,但是说不好。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珠子甚至不敢往边上移。米又则边走边往地上扔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的,也没空来理会我。幺叔一个人大步流星地跟在秦仇身后,和他保持着一米不到的距离。
幺叔在前头催我们跟上。我看到他和秦仇并肩站在一起。手电的散光很弱,秦仇在光线的阴影里静默得像座石雕,仿佛完没有生命。
幺叔偏着头,似乎在跟秦仇小声交谈着什么。
幺叔这人脾气怪,越难对付的人,他偏越喜欢招惹,不然他也不会有那么多称兄道弟的朋友,以及死敌了。
我们跟上去的时候,秦仇已经离开了。
我问幺叔跟他聊什么。幺叔说秦仇不是这个村的,他埋完弟弟的头骨就会离开。好像那也不是他的亲生弟弟,是以前结拜的。他弟弟几年前死了,尸骨不知为何散落到了其他村落。秦仇这些年奔走于各个村落,只为找齐他弟弟的骸骨,好带他回洪玛村,让他入土为安。
秦仇走的时候告诉幺叔,洪玛村在上个世纪60年代就已经逐渐荒落了。当地村民都好像被诅咒了一样,死的死,伤的伤。后人觉得风水不对,慢慢地也都迁走了。
秦仇以前刚来洪玛村的时候,村里的老人告诉他,村口靠近村道的地方有条大河,河边上有一座拱形的土山。别看那土山不大,其实里头另有乾坤。土山里暗道很多,幽深曲折不知通往何处。远远看去,那土山如同一只千疮百孔的蜂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洞口。
老人们告诉秦仇,那土山其实是块养尸地。
早年时局动乱,各种见不得光的尸体都往这些洞里扔,神不知鬼不觉。解放后,这土山就成了村妇弃婴的绝佳地点,尤其是抓超生抓得厉害的那几年。
那土山占了整个村风水最佳的位置,洞中常年累积的阴煞之气弥漫开来,扑向整个山村。充满怨气的鬼魂到处索人性命,这个村自然的也就萧条了。
秦仇说,我奶奶的遗体,多半就在那土山的洞里。我们要连夜过去,因为老人们之前告诉过他,有些尸体,白天是见不到的。
我对山洞有着本能的畏惧。小时候大人们经常告诫我们,没事不要乱钻山洞,尤其是那些人迹罕至的野洞。洞是通往另一个我们不可知世界的通道。
一洞一世界,等你出来,你所看到的世界可能已不是你先前所知的那个。
我小时候不理解,也不相信。上小学后,报纸杂志上经常能见到游客误入野山洞,结果几天几夜都出不来,最后困死洞内之类的报道。
这些报道大多经过夸张演绎,对当时心智尚未发育完的我产生了强烈的心理冲击。
事实上,即便是一些已经开发旅游的溶洞,导游在讲解景点时,也会嘱咐游客不要随便乱走。多数大型溶洞中暗道交错复杂,稍一走神,很可能就走上了不归路。
这是我去金华旅游时,一位被我搭讪的双龙洞女导游告诉我的。
畏惧归畏惧,我们还是得冒这个险。找不到我奶奶的遗体,可能后果比牺牲我和幺叔要严重得多。米又和胖倌是外人,倒真没必要拉上他俩。
想着我就要找他俩商量,却看到胖倌脸色煞白,表情痛苦,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我问他怎么了,胖倌转向我,口中反复低喃着尸洞鬼婴这几个字,似乎在带我回忆某件不堪回首的往事。我当时看他哆哆嗦嗦的样子,突然想起高中时他告诉我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