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刻钟左右,惜春的声音在门口高声响起:“夫人来了,表少爷来看大小姐,正和大小姐在里面说话呢。”接着门帘子掀起,元氏从外面走了进来。姚柏茂起身和元氏见了礼,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告辞了。
“姚家少爷来的挺勤啊,前个儿才参加了婚礼,今儿又来了。”元氏总觉得苏慕灵有些怪怪的,自从过了年以来,苏慕灵身上少了以前的沉静温和,面对自己的时候倒多了几分张扬戾气,这不是她的性格啊。
“怎么?不行?”苏慕灵面无表情,声音冰冷。
元氏正要坐下的屁股悬在半空,坐也不是抬也不是。
“哎哟,大小姐现在是当家人,我哪有不让的道理。别说姚家少爷来的勤,就是住在这里谁又敢说什么。”
元氏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能有一天会在苏慕灵跟前吃瘪。她很想以长辈的身份教训她一番,可一想到这几日自己的女儿就要出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忍!
送走了柳柏茂,苏慕灵站在院子里仰望天空思索人生。
屋里头,甄佑安果然是个呆得住的,拿着一本书,他能在一个地方坐上几个时辰不动窝。苏慕灵都怀疑他不是个太监,倒象个经常打坐的和尚。
临睡前,苏慕灵放下手里的账本,钻进了被窝。夜晚对她来说是恐怖的,每天在梦中经历过一次断腿,挖眼对一个人来说是极其残忍。苏慕灵知道这不是梦,是她的前世经历。这种噬骨的痛楚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无法感受到的。更何况在那种情况下知道自己的亲人因为自己死的死伤的伤,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那种感觉,苏慕灵恨不能上前咬断宋明杰的喉咙。
事实上她的确这么做了,不过她脱着残腿,空洞着双眼咬断的只是宋明杰的一个宠妾的喉咙。所以宋明杰才爆怒,令人割去了她的舌头,乱棍将她打死。
她永远忘不了,临死前,一个温暖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是个可怜的人,把她埋了吧。”她看不到那人的脸,却听得出那人心底的善。
夜半,甄佑安将睡未睡时,耳边响起了苏慕灵悲恸的低泣,甄佑安眉头轻皱:身边的这个女子曾经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夜夜噩梦缠身?他不再叫醒她,伸出脚把那踹到脚底的锦被勾了上来,盖住了她的身子,再伸手隔着被子把人搂近。在她还没有哭叫前轻声的安抚:“……别怕,有我在……”
“爹爹……”苏慕灵低泣渐止。
……
甄佑安梦见自己被藤蔓缠住了手脚,他用尽力挣脱不得,精疲力尽时从那藤蔓中钻出一条蟒蛇,吐着信子向他示威。甄佑安一惊吓出了一身冷汗。待醒过来伸手想摸一把被汗打湿的脸,却发现自己的胳膊被一旁的熟睡的苏慕灵紧紧地抱在怀里,靠着她的一条腿也被苏慕灵的两条腿盘住,动弹不得。原本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滚落到一边。
甄佑安叹了口气:原来梦里的那条蟒蛇就是她啊!这姑娘家家的睡相怎么这么不好。
心里嫌弃着,被姑娘缠住的身子却有了反应。默念了一遍金钢经也不管用,无耐,甄佑安小心地从她身上抽出了自己的胳膊腿,给她盖好了被子,去净房冷静了二刻钟才又重新躺下。可那苏慕灵仿佛磁石遇到了铁一般,闭着眼睛又贴了上来,甄佑安只好把这当做修行,想着以前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分散自己的注意。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他起身去了花园。
天亮了,苏慕灵醒来照例没有看到甄佑安。惜春说他去花园子里打拳去了。
“大小姐,吃早饭吧,我派人去叫姑爷回来。”惜春伺候完苏慕灵梳洗完,就要去叫人。
“我去叫吧。”昨晚睡的足,苏慕灵感觉身心舒畅。好久没去园子了,她也想到园子里走一走。
“你们不用跟着,在自己家里能丢了不成。”苏慕灵回头止住了丫头的脚步。
刘妈妈待苏慕灵走远,拉着惜春来到床边,指着床偷偷地问:“这两日小姐这床上可有异常?”
惜春知道刘妈妈指的什么,脸瞬间羞得通红:“娘,姑爷还病着呢。”
刘妈妈一怔,对呀,怎么把这事儿忘了,姑爷病还没好,怎么可能和小姐同房。
“哎哟,你看看……你娘我真是老糊涂了。”刘妈妈拍着自己的脑门,笑了。
这两日刘妈妈早上在苏慕灵起床后,都会找机会来屋子里瞅一眼,可两日了,却没见异常。她寻思着不对劲,按说小姐不在月事,又是新婚,两个人在一起怎么能相安无事?难道是姑爷不行?这姑爷不行可是大事,苏家还等着大小姐开枝散叶呢。刘妈妈这个念头一起,就起了给甄佑安找大夫的心思。今天要不是惜春提醒她,怕是再晚一会儿,大夫就进门了。
近五月的天已经暖和了起来,园子里的花草树木也都枝繁叶茂,桃树、海棠也都含苞欲放。苏慕灵走在园子里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心情格外的好。苏家的花园子不大,苏慕灵也不急慢慢地边找人边逛。
在花园东南角的树荫下,差点被认为‘能力不行’的甄佑安四处看了一眼轻咳了一声。一个二十几岁的劲装男子从树荫下闪了出来,向甄佑安施了一礼:“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