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清洗过的天空像是另一个次元的海底,白云是海底的鲸鱼游过,却叫人只看见他的拖动的尾巴。
颜双只背了一只帆布包,里面多放一个素描本,别一只铅笔。她走到106教室最后排的位置,刚要带上耳机,觉得前面有阴影爬上自己的脸颊。
她皱眉抬头,原来是童烊的影子。
颜双余光扫一眼,童烊手里拿着颜双前天借给他的伞,雨伞被晾干,折叠得整整齐齐,紧密地扎在一起。
“我的伞”
“嗯。”童烊想说谢谢,自觉得过于生分了,局促地发出一个音节就没了下文,一双无辜的下垂眼晃来晃去,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颊边抿出一只酒窝。
颜双接过来雨伞随手放在桌上,笑着说我还以为你忘了呢。
童烊立刻表态自己不可能忘了她的东西,说完之后就沉默了,好像是偷了糖吃的小孩儿,想要重新做人承认错误却又不好开口的表情。
颜双抬头:“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我们的节目可能不行了,”童烊有种颇为遗憾的表情,为了节目遗憾,而不是为了他自己要离开学生会而遗憾,“他们告诉你了吗”
颜双送一口气,故作轻松:“我知道。”
她没说因为童烊自己去找夏宇乐的事情,现在想想她也只会觉得那天是自己脑子不清醒了。
童烊反过来安慰她,“以后还会有机会表演。”
几个男孩儿走进教室,其中一个反扣着棒球帽,目光扫到颜双书桌上的雨伞猛地瞪圆,随之是轻蔑和不屑,他扭头看向身后的同伴,用眼神示意对方看桌上的伞。
身后的男孩儿会意,他们两个都是童烊是舍友,自然认得这是童烊前台带回宿舍的那一把伞。
舍友的声音带了点轻蔑:“原来是颜双的伞,怪不得童烊那天这么生气。”
话音刚落,周围的男生发出奇怪哄笑。
颜双自然也是听见了,瞬间有点窘迫,抬头小声询问童烊,是有什么事情吗
谁知童烊却变了脸色,从前一副和气乖顺的模样,现在却有点不自觉的僵硬,他垂着眼睛说没事,然后转身走向前面放书包的位子。
前天颜双借了他雨伞,拿着回了宿舍,他把湿漉漉的雨伞撑开晾在阳台上,结果被洗完澡出来舍友看见,有点轻视地跟另一个舍友说笑,这是谁的伞怎么有点娘说着还踢了一脚,在藕粉色的伞布上留下一个灰色的脚印。
谁知向来温吞的童烊一下子就恼了脸,压低了声音说那是别人借给他的,别踢了。那个舍友饶有兴趣,看着童烊的脸嚣张地再添一脚,老子就是想踢怎么着
结果,就是舍友们终于见识了童烊发脾气的样子,几个人扭打成一团,还是隔壁班长所在宿舍听见声响,班长过来把这势头凶猛的架给拉开。
新生第一天报到的时候舍友比童烊先到一步,站在桌子边收拾行李,有个白白净净的男孩儿推门进来,第一眼看上去无辜懵懂,童烊前脚踏进宿舍的门,没注意到里面有人,看见舍友之后顿时变得像只受惊的兔子,“呃,你好。”
舍友也懵了一下,“你好。”
童烊没有乍见的热情,只是问了剩余的床铺,开始收拾行李,更多的是礼貌和清冷,不言语,叫人觉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不一会儿进来了第二个舍友,也就是后来他们的舍长,舍长的脾气不懂安分,颇为亲热地和童烊交谈,问童烊是哪里人,是不是和自己一个专业,童烊笑眯眯地一一回答。舍长问他哪个高中的,童烊老实地回答是十六中,结果话音刚落,宿舍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舍长和另一个舍友交换一个眼神。
十六中在h市的郊区,是一所极其老旧的高中,里面竟是些不学无术。和升学的高中不同,这里的人像是被父母强行送来服役而非上学,校服穿的歪七扭八,上课就是和老师的一场硬战。
而童烊居然是在这样一所高中里。
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童烊傻乎乎地看着变了脸色的舍友,“怎么了”
没人回答他,上一秒还热情似火山的舍长别开了脑袋,转身去厕所。
童烊挠挠脑袋,在尴尬的氛围里自己寻找话题:“你呢你是哪个高中的”
还留在宿舍的那个舍友看着童烊冷哼一声,兀自穿过童烊去在衣柜里放衣服,仿佛这样的人突然就不存在了。等到舍长回来,童烊听到两人在背后小声嚼舌根,不是掺杂着“十六中”这样的词汇。
那一瞬间他算是明白了,自己就算是考去了h大,也因为这样尴尬的母校而不受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