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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暖如春,华灯高燃。

侍从洒扫地面,置换上一桌热腾腾的膳食,又搬来一张红木椅子,依然放在秋叶身边两尺见远的距离。期间无人说话,冷双成退到一旁暗自思量,终于揣摩到了秋叶的意思,何谓是事必躬亲。

她替秋叶布置好一碗汤,一盅炖品,一碟鱼脍还有一些松软的鸡脯肉,看他动箸进食哪一种,由此来推断他的口味。她那关切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使得他很受用。

秋叶迟迟没有动作,冷双成就必须陪侍一旁,仔细看着他。站了小片刻,见他依然静坐如故,她就温声问道:“公子可还有什么要求?”

秋叶回道:“看仔细了么?”

冷双成不得要领。他又说道:“想必将我看仔细了,才能画得逼真,还能转赠与外人。”他脸色雪清,说出的语声也是不缓不急,让她突然领悟到了真谛。

原来他是在怪责她随意描出他的绣像,再送给鱼小姐之事。他将鱼小姐称之为外人,可是与他们之间的主仆关系相对的。

冷双成立刻躬身说:“冒犯公子天颜,还请恕罪。”

秋叶看向她:“这便是第二条规矩,只能做我吩咐下来的事。”

冷双成内心有所考究,嘴上依然恭顺应了,还悄悄抬眼看了下窗外夜色,盘算着后面两场考查是否来得及。

“不急。”秋叶将她的反应收于眼底,说道,“先用完晚膳。”

冷双成候着他吃完炖菇和鸡肉,正待伸箸再替他布案,他却唤住了她:“不用了。”

她扫视一眼,知他偏好柔滑之物,但份量不足以饱腹。

他仍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缓声说道:“这桌膳食本是为你准备,再动箸,就显不洁。”

他竟然能为她考虑,将干净的食物留给她,多少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她想着总不能为了一顿膳食,一直拖延下去,行礼之后,就大大方方坐在他身旁,持起玉箸进食。

实则她也退不开去,因她稍稍流露出滑动椅脚的意思,他就托了托袖口,写意挥出半式,将座椅拉得与他近了一分。

第二次的食饮较为顺利。

冷双成恪守父亲的教导,心里虽然急切时间的流逝,手上的动作却依然轻缓。秋叶起身站在她椅旁,见她要避让,伸袖压住了她的肩头。

暗香浮动于衣袖,绕过她的发,送到她的鼻下。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她切实感受到了他清浅的气息,还有无需回头,就能体会到的无所顾忌的目光。

她持匙的左手微微颤抖。

秋叶问:“右手还痛么?”

她立刻答:“不痛。”痛了她也不能承认,极不容易出了府,若是被他委以治疗的借口请了回去,该是多么得不偿失。

她答得利索,让他看出了端倪。他索性在她右肩上加了两成力,她的左手顷刻之间抖得更厉害了。

冷双成抿紧唇,放下汤匙,艰难说道:“公子何必折磨我,留我一条手臂,不是能便宜执行公子的命令么?”

秋叶站在她身后,抬袖拂过她的脸庞,手腕微动,用两指拈出一块雪帕,替她擦去了额上的汗。她坐着不敢动,他的衣袖还停驻在她脸侧,像是随时想采掬一抹雪颜,那么惊心动魄。

秋叶低眼看冷双成:“怎么不回头?”

“不敢。”

“为何不敢?”

“因公子性情多变。”

被称之为性情多变的秋叶,并未显露出丝毫的怿色。他仅是隔袖捏住冷双成的下巴,冷淡说道:“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

冷双成不挣扎,回应道:“极早之前,公子就令我查探鱼小姐,断定我与她只能活一人,也就是说,彼时的公子已有除我之心,可做到轻则舍弃重则夺命的地步。”

“极早――是什么时候?”

“太傅拜访那日,公子曾问我‘九曲连环从中断’的下一句。”

“嗯。”

“现在想来,公子那样问,无非是引我好奇,去注意鱼小姐是何许人等。”

秋叶不否认。冷双成说道:“公子既然问了,想必就做过打算,要将我派出府去,执行鱼小姐的任务,哪怕那是个生死令。”

秋叶听到最先的心思被冷双成一点点剖出,直白地丢在他面前,手上的力道终于失去了偏差,改为抚上了她的脸。他的手掌清冷如雪,隔着两层衣袖都能透出微微的颤栗,他不想隐瞒,就这样贴近了她的肌肤,让她感受到了他的心疚。

冷双成纹丝不动把话说完:“公子既然下了决定,让我和鱼小姐只留一人,就无需再瞻顾旧情,继续待我严苛才是,凡此种种温情之举实无必要。”

她将秋叶的赠衣赐食、躬亲教导等视为温情之举,虽未探明他后来待她亲近的原因,但她为了免除后患,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的好意,可谓是言辞不客气。

秋叶垂袖站在身后,让冷双成看不见他的脸色。

秋叶涩声道:“你从不问我待你亲厚的原因,只当我随性所致。”

冷双成回道:“无需问,一概不能应承的事情。”

她的言辞迂回含蓄,但他听懂了。他无声站了半晌,她亦然坐着不动,最后他不说一句话就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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