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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叶吩咐冷双成清洗完毕去寝居伺候,冷双成站在石台上并未应。

她微微低着头,抿紧嘴角,似是沉顿难言。

他瞥了她一眼,问道:“不愿意?”

替他疗伤、擦拭身体已是私密事宜,耗费了冷双成极大的耐心,再留下来守夜,恐怕又要生起波澜。

因此她如实答道:“鱼小姐已醒,我需抓紧时机去探望。”

“不急。”秋叶淡淡道,“我受了内伤,少不得你。”

她迟疑道:“我已根除公子瘀伤,公子身子应无大碍,不如让我――”

不待她说完,他就撇下她先行离去,不多费一句唇舌。

她瞧着他远去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清水殿水气氤氲,四处沾染着湿意。冷双成放下心神后,才发现自身的中衣、小衣均是干爽的,只有外袍湿漉漉,被秋叶掼入池中时吃了水。

她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怪事,立刻检查周身衣物。待她捻了捻中衣里衬后,醒悟到,内中藏有乾坤。

她仔细回想来府这几日,只有阿碧打理过她的衣装,由此可见,内藏的门道也是阿碧放置的,再朝上推,必然又是秋叶的意思。

传闻秋叶拥有三件重宝,无暇玉璧、神兵蚀阳、避水衣。玉璧宝光四溢,当属千古珍品;蚀阳凛冽锋利,出鞘必染血;避水衣入水不湿,还能抵挡利器的攻击。

若她没猜错,秋叶已将玉璧及避水衣赠与了自己。

可她却无法承受这份恩情。

她已是残破之身,极可能会在三十岁之前殒命,对于随后不能应承的事情,向来不作回应。尘世私情,施与她身,是负担;由她施与他人,则是罪孽。

冷双成稍稍一思索,心神便已通透。她断了绮念,悄无声息朝叶府大门走去。叶府上下见她随公子马车回来,又未接到嘱咐,自然不敢阻拦她的行踪。快要走出外院时,一道平板的声音从夜色青树叶后传来:“初一?”

冷双成听出是暗夜在唤她,就回道:“在。”

树梢萦绕着一团烟雾,暗夜藏在其中难辨真容,不过声音倒是不徐不疾说得清楚。“公子两夜未合眼,今晚见你回,吩咐我们退下――你可懂我话意?”

冷双成默然一下,应道:“懂。”

暗夜再不说话,悄然退避,离开了叶府内院。

外面大门灯影辉煌,照着寂静的街道。

冷双成再朝前走的步子,就没有先前那样利索了。秋叶不说挽留她的话,却少不得她的陪侍,甚至还会夜不能寐,这短短两日的变化,陡然增添了她的负担。

既然做不到完罔顾秋叶,那她只能走回去服侍他一夜,以求心下安宁。

冷双成站在廊道里,以额头抵柱身,叹了口气。随后,她就掉转脚步朝秋叶寝居走去。

银光安置好辽使回到叶府,见冷双成颇有些失意走在前,唤住了她:“初一还好么?可曾受了伤?为何是这般不痛快的模样?”

他一连声的问,可见心底的急切。冷双成拂落袖子,遮严实了被秋叶捏红的手腕,转身笑道:“正想着鱼小姐遇刺一事,凑巧被你撞见了,我身子没大碍,多谢挂记。”

在这之前,她实则是烦忧与秋叶的见面,旧伤未愈下,今晚又多添了一记伤痕,使得她多少忌惮将要到来的相处。

银光不懂她心事,朗然笑道:“既然无碍,就去看看公子吧。”他关心主家公子,每日逮着机会询问暗夜有关公子起居饮食之事,掌握到了一些内情,即使他猜不透原因,也想着总归与冷双成有关,唤她去应值,应该错不了。

冷双成看银光落落大方地笑着,心下一动,想起了他事。她唤银光站好,使了一招“飞星暗度”,以掌为刃划向他胸口。银光坦诚待人,见杀招赶到,也不躲避。她并没有存害他的意思,飞星招式只走了一半,突然曲肘折回了动作,撞向自己胸口,而指尖刚好就切在左胸上,与鱼鸣北受伤的位置一致。

比划完后,冷双成问银光:“看懂了么?”

银光摸摸脸,笑道:“有些眼熟。”

冷双成说:“我怀疑今晚宴席上,偷袭者就在舞池里,不是辽使就是鱼小姐本人。刚才比试着招式,发觉只有鱼小姐所站的位置,能符合出招的角度,因而推断,今晚之事应是鱼小姐所为。”

银光想了想,问道:“那她为何要杀害辽使?”

冷双成摇摇头:“我并不知晓内情,还有一事难以确定,鱼小姐的武功招式里,走的可是偏锋路子?”她猜测不了,鱼鸣北从常人难以想象之角度发出杀招,再从容收回的本领。姑且先不计较鱼鸣北出招的目的。

银光笑着回应:“公子曾授予冷琦几招半式,教他打败了鱼小姐,所以说,初一想知道什么,还是必须去请教公子。”

寝居里灯影寂寂,秋叶安静坐在窗边的八卦镇邪榻上,等待冷双成的到来。他穿着雪白睡袍,将绸缎似的黑发披拂身后,用凝然不动的身姿,塑出了风骨里的清冷。

冷双成满腹心事走进门来,一抬头,就恢复了平常所见的淡然面容。

她走过来向他请安,见他不动,就小心翼翼站在宫灯架旁,将自身藏在黑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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