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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河正背着手站在院子里,望着墙外那棵半腰粗的柳树出神。

十几年前,他随手折了一根柳条插在墙边,本以为无人照管,迟早落得个泥中枯叶的下场,不料它如此争气,风雨飘摇中竟也长成了如今这枝叶婆娑的模样。

茂盛得……令人心烦。

就好像沈家二房那几个孩子,不过是无人护持的孤儿,本该是泥潭里打滚的穷苦命,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几亩不出庄稼的沙地,十文钱买来的种子,居然真的种出了名贵药材。

这…怎么可能呢?

可事实摆在眼前,不管他信不信,沈家二房确实发财了……

“村长大哥!”郑氏喊了林大河一声,将他从迷惘中拉回了神,林大河瞅了眼她手里那盘子绿油油的野菜粑粑,褶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弟妹来了?”

“是啊,这不是天儿越来越热嘛,我特意做了点粑粑,清凉解暑的,送几个过来给春望他们尝尝。”

“有心了。”

都是本家,共一个老祖宗的,林大河又是村长,郑氏素来是谁能耐就跟谁好,对他们家自然亲热得很。

林大河把孙子林春旺从屋里喊出来,林春旺见有吃的,屁颠颠儿地接过了盘子,进屋把野菜粑粑换到了自家碗里,盘子还给郑氏。

郑氏拿了盘子却没走,欲言又止。

“弟妹可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林大河摸着山羊胡问。

郑氏支支吾吾地道:“倒也没什么要紧的,不知道该不该讲。就是来的路上吧,碰巧看见了沈篱跟他婆娘……”

同一个村儿的,看见沈篱很正常,但郑氏这个样子,显然事情没那么简单。

“你接着说。”

郑氏往院门口瞥了一眼,确定没人听墙角,才把声音压低了道:“老村长家的那个宅子,不是空了许多年吗?我见沈篱跟他媳妇在那边转悠了好几圈,指手画脚,嘀嘀咕咕的,你说他们想干啥?”

林大河心头一动,立马有了一个猜想,面上倒是不露声色,只道:“可能就是随便看看吧,那盛氏才嫁过来没多久,沈篱领着人在村里熟悉熟悉也不奇怪。”

这话说的,要熟悉也应该去有活人的宅子啊,难不成要跟鬼熟悉么?

郑氏撇了撇嘴,道:“我瞅着不像。他们家不是卖药材挣了一大笔钱么?我估摸着那小破院子也装不下他们了,这是打算趁着有钱另外建新屋子呢!”

林大河不置可否,“有这个可能。”

见他死活不上道,郑氏暗骂一声老狐狸。明明心里恨不得沈篱死,还装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糊弄谁呢?

郑氏笑了笑,往屋里探了探头,转移话题道:“对了,咋没见春望他爹呢?这么热的天儿,可千万不能让他去地里干活啊,他身子骨不好,得好好养着才是。”

叫你装,偏要戳你痛脚,看你疼不疼!

果然,说完这话就见林大河的脸色阴了下来。

不过还不够,郑氏又加了一把火,“哎,要说那沈篱也真是的,小孩子之间闹着玩推推搡搡失了手那都是常有的事,跟大人有什么关系?也亏得他,居然就找上门来打人,还下那么重的手,实在过分了些。”

当初林春旺唆使另外两个孩子把沈溪推下山坡,害得沈溪几乎一命呜呼,激怒了沈篱。沈篱把三个孩子的爹都打了一顿,对于始作俑者林春旺的爹,打得尤其不留情面。

以至于另外两个爹都只躺了半个月,林大河的儿子却在床上足足瘫了两月有余。要人伺候屎尿不说,身体也大不如前,重活累活都干不了,三十不到的年纪,竟活得像七老八十似的。

每每想到这个,林大河就要在心里诅咒沈篱不得好死。

本来昨儿个看到沈家二房挣了那么多银子,他心里就不得劲,现在…更不得劲了。

“行了,你也怪忙的,就别惦记有的没的了,赶紧回去吧。”林大河不耐烦听这些,直接下了逐客令。

郑氏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挑起了他的火气,见好就收,笑眯眯走了。

林大河一个人在院子里踱来踱去,总觉得胸口憋得慌。

沈家兄弟三个,老大已经成了家,老二老三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就像郑氏说的,那小院子肯定是不够住的。

如今他们家有了那么大笔进账,必然会盖新屋,而且极有可能看中了老村长家的地基。那里虽说有闹鬼的传言,但几十年过去了,传言早就淡了,不过是因为曾经死了那么多人,而且死状极惨,大家心里膈应,所以才没人买。

倘若沈篱不介意呢?那两口子都有点邪门,还真不好说……

正想着,院门忽然砰砰被人拍响。

林大河惊了一跳。抬眼看去,那无盐女逆着光走进来,脸颊上丑陋的红斑在日头下越发透着邪气。

后面还跟着沈家老三那个憨货。

他心想:果然来了!

“村长。”盛竹走到他跟前,笑意盈盈地行了个礼,“您在家呢?”

怎么说话的,不在家莫非你现在见的是鬼不成?

林大河清咳了两声,背起手摆出一村之长的谱,问道:“大郎媳妇找我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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