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深怀感情。这时,他结婚的帖子又到了。他和我母亲,一个没有来历的异族女人结成了夫妇。人们都说:“一个汉人女子,看吧,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向一个土司的女儿求婚的。”是啊,我们周围的汪波土司,拉雪巴土司,茸贡土司,迦尔洼土司,还有以前的麦其土司,都是你娶了我的女儿,我又在什么时候娶了他的妹妹。再远的土司就更多了,只说曾经和麦其土司有过姻亲关系的,就有大渡河上的三个土司,次冲山口以西以北的山间平坝上的两个土司,还有几户土司已经没有了名号,在国民党的县官手下做守备,势力虽不及从前,但仍领有自己的土地与人户。这些人都是我们的远亲近戚,虽然有时也是我们的敌人,但在婚姻这个问题上,自古以来,我们都是宁愿跟敌人联合,也不会去找一个骨头比我们轻贱的下等人的。父亲却打破了这个规矩。所以,一开始,人们就预言麦其土司和汉人女子的好日子不会长久,这么多土司,这么多土司的这么广大的土地上人们都在说,麦其土司只不过是感到新鲜罢了。结果,哪一个土司边界上都没有出现麦其土司前来求亲的人马。
土司和他的新太太有了我。两年后开始怀疑我可能有点问题。三四年后才确实肯定我是个傻子。
这又给众多的人们带来了希望。但他们又失望了。他们只是听说土司太太的脾气不如从前温顺了。也听说土司偶尔会在下等女人身上胡来一下。但这消息并不能给人们什么希望。其实,这时当初曾等着麦其土司前来提亲的女人们早已出嫁了。人们之所以还这样关心麦其土司的感情生活,纯粹是因为巨大的惯性要带着人们继续关心。看看聪明人傻乎乎的劲头吧。
母亲知道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无可逃避的一个日子。她穿上美丽的衣服来迎接这日子。这个曾经贫贱的女人,如今已出落成一个雍容而高贵的妇人。她看着土司领着新欢一步步走向官寨,也就等于是看见了寂寞的后半生向自己走来。卓玛对我说,她听见太太不断说:“看见了,我看见了。”
一行人就在母亲喃喃自语时走到了官寨门口。
许多人都抬头仰望土司太太美丽的身影。这种美丽是把人镇住的美,不像父亲新欢的美丽引起人占有的欲望。央宗也给我母亲那种美丽给镇住了,她不断对我父亲说:“求求你,放了我,我要回家。”
哥哥说:“那你就走吧,反正有许多人在路上等着想杀死你。”
央宗说:“不会的,他们怎么会杀我?”
哥哥笑笑,对这个年纪跟自己相当,却要做自己母亲辈人物的漂亮女人说:“他们会的,现在人人都以为是你要做土司太太才叫查查头人死于非命的。”
父亲说:“你是怕楼上那个人吧。不要怕她。我不会叫她把你怎么样。”
这时,那个死人已经被行刑人父子俩倒吊在了行刑柱上。几声牛角号响过,远远近近的人们就开始向官寨聚集,很快就站满了广场,听土司宣布这家伙如何杀死了忠诚的查查头人,他在阴谋将要成功,将要取得头人职位时被土司识破而绳之以法。人们也就知道,又一个头人的领地变成土司家直接的辖地了。但这跟百姓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排着队经过那具一脸茫然的死尸前。每个人都按照规矩对着死人的脸唾上一口。这样,他就会万劫不复地堕入地狱。人们吐出的口水是那么的丰富,许多苍蝇被淹死在正慢慢肿胀的死人脸上。
母亲站在高处俯视这一切。
父亲非常得意。母亲精心策划的事情,经他顺势引导一下,就形成了对他十分有利的局面。父亲得寸进尺,吩咐小家奴索郎泽郎:“去,问问太太,她怎么诅咒这个开黑枪的罪人。”
太太没有说话,从腰间的丝绦上解下一块玉石,也在上头唾了一口。小家奴从楼上跑下来,将那上等绿玉丢在了尸体上面。人群中为她如此对待一块玉石发出了惊叹。
她却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所有人都仰头看着她从三楼那宽大的平台上消失了。人人都听到了她尖利的声音在那些回廊的阴影里回荡。她是在叫她的贴身侍女,我的教师:“卓玛!桑吉卓玛!”
于是,身着水绿色长衫的卓玛也从我们眼前消失了。
父亲带着央宗进了三楼东头,朝向南面的房间。这下,他们就可以住在一起,一直睡在一张床上了。虽说在此之前,任何一个麦其土司都不会和一个女人一直睡一个房间,更不要说是同一张床上。
来看看土司的床吧。土司的床其实是个连在墙上的巨大柜子,因为光线黯淡而显出很幽深的样子。我曾经问父亲:“里面没有妖怪吗?”
他不作正面回答,只是像最没有心计的父亲那样笑着说:“你这个傻乎乎的家伙啊!”
我相信那里边肯定有什么吓人的东西。
那天夜半的时候,官寨外边响起了凄厉的哭声。麦其土司披衣起来,央宗滚到床的外边,里边浓重的暗影叫她十分害怕。土司在床前大声咳嗽,官寨里立即就点起了灯笼,官寨外立即燃起了火把。
土司到了三楼平台上,立即有人伸出灯笼把他的脸照亮。土司对下面暗影中的人叫道:“我是麦其,你们要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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