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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水来啦?

吴洲扭头,看见一只粗粝的大手,捧着木碗送到他面前。战士的双手满是老茧,哪怕刻意洗过了,也洗不干净指甲缝里深黑色的污渍。黑黄的大拇指还扣在碗沿,指甲深深插入水里……

吴洲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胃里翻腾。可是,就这破地儿,要找个别的东西盛装生理盐水……

想也别想!

这种茅草顶的房子,脏得看不见本色的木桶,除了木碗,估计也没啥别的了!

吴洲低头啜了一口盐水,品品味道,内心悲伤逆流成河。

没有现成生理盐水可用的野外,就是这么悲催。

现煮水、现兑冷开水、现往里面放盐。放多少盐还要我当场心算呢!

他抿了抿浓度,再感受了一下温度,觉得浓度可能差一点,温度大致差不多了。至于温度比37度低个半度、盐水浓度偏差个10%……

管不了这么多了!

加盐、加盐、再加盐。谨慎起见,吴洲一连让他们加了三次盐,才调整到满意的浓度。然后,指挥这帮粗手粗脚的汉子,用烈酒擦净水袋口,拎起,往里倒——

从上腹部到下腹部,一点一点,仔仔细细地冲洗过去。冲完一遍,双手轻柔地捧住肠道,继续吆喝:

“来把他抬起来!一个抬肩膀,一个抬脚,一个抬背!”

红发弓箭手托住伤者肩膀。

最早跪在伤者身边,托住肠道的年轻男子,抬起伤者两条腿。

用一个非常扭曲的姿势跪趴在伤者对面,一手按肱动脉、一手按胫后动脉的小牧师,也在吴洲允许之下松了手。手术,检查,清洗,一系列操作下来,伤者左臂、左腿上的血基本上已经止住,小雀斑的按压工作随之结束,转而托起伤者脊背。

“一、二、三、起!往我这边侧!”

哗啦啦啦,冲洗完腹腔的生理盐水,倾泻而下。

吴洲继续泪流满面。

没有吸引器,没有引流管,啥都没有……用麦管或者芦苇杆吸了吐?只要想到那些战士的一口大黄牙,以及万一吸不好,吐回腹腔一口半口的,吴洲就表示,还是算了。

没奈何,他只能采取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冲洗完腹腔,抬起人来,往外倒水。

水基本上倒干净,吴洲仔仔细细地最后检查了一遍。运气不错,没有什么地方在淌血,或者用吴洲习惯的术语来说——查无活动性出血。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略直起腰,手往边上一伸:

“缝合!”

……没人搭理。

没有镊子,没有针线,没有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器械护士,把持针器温柔拍到他手心……

吴洲:“……”

T_T

他早该习惯的。

这儿不是医院,不是手术室。身边也没有一助、二助、器械护士、巡回护士,一帮人搭手配合。喊一声缝合,身边连个知道他啥意思的人,都没有……

“把·针·线·给·我!”

“啊?……哦!”

满脸雀斑的小牧师跳了起来,窸窸窣窣,开始掏内兜。

吴洲眼前一亮。

他原本觉着,边上那茅草屋破归破,好歹是户人家,应该能找得出针线来。谁知这小雀斑居然带着针线?那不错啊,牧师的阶层比平民高,弄的东西,应该好些……

不,等等!

这是什么破东西!

一根缝衣针,不,那长度,那粗细,根本是缝被子的针吧!

还是弯的!

弯的!

缝衣服的时候撅弯的!

还有这线!这线!不要求你是抗菌缝线、带倒刺的免打结缝线了,你这一根麻线,还疙疙瘩瘩、一点也不光滑的,是几个意思?

算了……破地方不能要求太高……

吴洲努力安慰了一下自己,飞针走线,用最快的速度缝合腹壁。一边缝,脑门上青筋一边乱跳:没有可吸收缝线,没有丝线,只有最粗劣的麻线——穿线的针还是缝衣针!直的!直的!

没有持针器,没有弯针,手里捏着根缝衣针往肉里戳,这滋味,真是谁缝谁知道……

他凝神屏气,耐着性子一层一层地缝。腹膜,浅筋膜,皮肤和皮下组织……一丝不苟地做完三层缝合,打完最后一个结,整个人虚脱似的往后一仰,一头躺在了地上。

“给他包扎起来……”

连帮忙擦汗的人都没有。

悲伤。

没有人在手术中帮他擦汗,好在手术完了以后,还有人照顾他。吴洲往下一躺,立刻有五六只手伸过来扶他,刚才被他支使得团团转、一声也不敢吭的战士们涌了上来,七嘴八舌:

“小格雷特,你太厉害了!”

“小格雷特,你什么时候会了这个?”

“小格雷特……”

吴洲:……???

他累懵了的脑子转了一转,再转了一转,终于把一段记忆泵进了脑海。是的,那些人是在叫他,他的名字是格雷特,格雷特·诺德马克,城卫队新兵……

今天是跟着小队出城巡查,外带护送牧师——就是那个小雀斑,名叫约翰——回家探亲。刚刚受伤被他救治的,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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