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橘般的灯光从窗外射进来,至今都没有开灯的室内一片昏暗,围坐着四个人的桌面上被分割出半明半暗的光影,顾绒的脸在阴影里沉默,手却落在桌上的光线里。
松开时露出掌心几个浅浅的指甲印,仿佛同大脑一起变得恍惚的食指和中指痉挛般的动了一下。
随后她张了张唇,以为自己会发出冷静的询问,可最终却没能听见任何声音。
干涩到仿佛被混凝土堵住了一样,从咽喉里传递出针刺般的疼痛。
于是她只能怔怔无声的听着商夜接下来的话。
“这就是我最后的情报了,顾绒。”
商夜淡淡道:
“如果你还期待我能给你证据的话,就不必了——倒不是源于对那个人的衷心,而是因为,有一个人让我觉得很可怜,甚至可怜到了有趣的地步,如果不是你让我更感兴趣的话,我或许会更关注他也说不定。”
商夜微微笑着,用略含悲悯的语气道:
“如果说我是一个不曾拥有希望也从来不曾绝望的人,那么这个人在我眼里,就是比我更惨的、明明只有满怀绝望,却还要像有希望的人一样去努力挣扎的家伙。“
他问顾绒:
“这种人太可悲了,不是吗?”
“所以,为了给这个悲惨的家伙多留一点挣扎的时间,我就不给你更多证据了。”
“你自己去找吧,我想,你会找到的。”
商夜像是要为这段单方面的谈话收尾了。
他的语气彬彬有礼。
“那么最后,我还得感谢你。”
温柔含笑的嗓音低了下来,如同那些夜晚顾绒在监听器里听到的,深夜念诗的音色:
“昨天晚上,是我在这个世界出生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被人抓住了手。”
“谢谢你愿意救我,顾绒,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这对我来说都是很难忘的回忆——虽然,我可能还是活不成。”
顾绒突然抬起了眼眸,灯光射入她的瞳孔,照出一片震动的惊怔。
什么意思?
她的大脑再一次条件反射般飞快运转起来。
如果是又准备自杀的话他应该会说“还是不想活”,可他用的却是“活不成”这三个字?
活不成……活不成……也就是被迫的,也就是说——
顾绒缩紧瞳孔,猛地站起来,转头看向迟秋。
后者一脸茫然,却还是跟着站起来:
“怎么了?”
“快去警厅!”
顾绒来不及解释更多,拔腿就往雅舍外跑去,迟秋赶紧跟上。
她从光影明灭的地板上跑过,耳机里还在继续播放录音,商夜的声音在她奔跑的呼吸里如同夜晚般宁静的背景音乐,让人想起昨夜城市上空汹涌却无声的风。
“顾绒,活着也就是这么一回事啊。”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为了什么而出生,也从来不知道我应该为了什么而死去,没有人可以拥抱,没有人值得我感激,这个难看的世界每一天都让我如鲠在喉,可偏偏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呼吸,我已经这样呼吸着,这样活了二十六年了——顾绒,活着也就是这么一回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