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小姑娘这般年纪,便有如此天资,他心中大喜。待到洪石儿爹娘寻来时,土洪便亮明了他工部主事的身份,要收洪石儿为徒。
洪石儿她娘起初不愿意让女儿学那手艺,好在她爹还算是个看得长远的,他觉得自家女儿学了造园子,日后也好跟工匠攀个亲,总好过一辈子做市井小贩,便答应了土洪。
当下里,土洪就让洪石儿给他行了拜师礼,并给洪石儿改名洪馨儿,愿她前途无量,花香一片。他们工匠造园时,免不了要接触花木,这名倒也应景。
洪馨儿学艺十年,土洪主事教会了洪馨儿做工匠的各种要义,还传她一套造园心法口诀,待馨儿如亲生女儿一般。但碍着土洪的官职,两家人都没有对外宣扬馨儿拜师的事情。
想到师父往日对自己的恩情,洪馨儿眼眶微红,师父对她恩同再造,如今土家陷入绝境,她又怎能对土家之事坐视不理?她抽回水中的手,迅速起身,也没顾上擦手,便跑回了侧院,跪倒在土夫人榻前,说出了她此生最为勇敢的决定:“师母,玲.珑小姐跟我同年,我愿顶替她去做主事,保土家安好!”
土夫人听馨儿这么一说,吃了一惊,忽的坐了起来。土夫人一直觉得这孩子人机灵,还是个聪明孝顺坯子,她也把馨儿当半个女儿看。土洪在世时,总跟土夫人夸耀自己这个女徒弟惯有巧思之能,常有不同见地。可这妮子居然想要冒着杀头的罪去帮土家做主事,土夫人真不知是该夸她不忘师恩,还是骂她胆大妄为。
土夫人起身.下榻,扶起馨儿:“好孩子,我土家事,怎能让你一个外人担?这可是欺君大罪,莫要再说了。你若有事,我如何向你爹娘交代?快些走吧。这是我土家的命数,我担了便好。”
馨儿哪里肯走?她立在地上,任土夫人如何推搡,也是一动不动:“师母,师父对我有再造之恩。若我见死不救,那我又有何颜面见师父于九泉之下呢?往后数十年,我怕是都无法安睡一晚。求您应允,让我替玲珑小姐去吧!师父教我多年,我必不负土家名声。”
馨儿敢这般大胆,并非没考虑到自家爹娘。大兴朝向来治国清明,对于市井平民,即便是有人犯了罪大恶极之事,也是祸不及家人,刑不上儿女。馨儿只是个豆腐小贩,它日冒名顶替的事情被查到,她只要一口认下是一人所为,她家人也不会被牵连。家中还有妹妹帮忙尽孝,她也无需多虑。可土家如今危在旦夕,若她不出手,真的是没有活路了。
一旁的香秀见二人僵在一处,便开口劝和:“夫人,馨儿这不失为一个法子。外人都没见过小姐,她二人又年貌相当,或许真可瞒过。我知您和老爷多年恩爱,您早想追随老爷于九泉之下。可小少爷年幼,怎能就这样丢了性命?您三思啊!”
“茂儿,我的茂儿呢?没错,茂儿不能死!”土夫人想到小儿子,赶忙询问。
香秀扶了土夫人坐下,言道:“夫人,您莫急,小少爷在大堂守孝呢。我没惊动他。”
馨儿见土夫人有所松动,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她扶了土夫人坐下,又开了口:“师母,您答应我吧。明日就由我代替玲珑小姐去工部,可好啊?”
土夫人轻叹一口气:“好孩子,你可想定了?这一去便不能回头,最少也要做到茂儿成年才得出来。你上月不还说,要和巷口张木匠家的儿子相看吗?这耽误了你的终身,可怎么是好?你爹娘哪会允你做这档子危险事呢?”
馨儿坐定,道出了她的盘算:“师母,我知这事轻重。张木匠的儿子去修皇陵,被运到北地去了,未有归期,我也不能再跟他相看了。等茂儿成年,我定也婚配生子,您便能让他去接回这主事的位置,我只需支应到他十五岁上即可。我爹娘那里您尽可放心,他们感念师父对我的恩情,定会允我报恩,只劳烦您帮我照看一二。”
土夫人鼻子泛酸,回想起数月前土洪临行时,她去送行的场面。不想如今竟是这光景,她牵起馨儿的手:“好孩子,难为你想得这样周。可你不知你师父被传是死于轮殉吗?你不怕吗?”
馨儿点点头:“听说了。我不怕轮殉,顶职也可能丢命啊。师父这事恐有蹊跷,若我为主事,或许还能查证一二。我去意已决,师母莫要再拦了。”
当下的情境,土夫人确实也无它法,她见馨儿这般坚决,自知已拦不住,便重重的对馨儿点了头,允了馨儿顶替土玲珑做主事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