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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尔摩?好拗口的名字。”宁恒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琉璃盏,目光有些游离,“倒像是熬鹰。”

……

时间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幸福的时光往往过得飞快,而不幸的日子度日如年,但是当时间的进程被模糊,周围的一切也都将变得虚幻起来。

是五个月?还是六个月?宁恒已经记不清自己究竟在这里待了多久。

没有窗户的房间,看不见外面的色变化,也无法知晓日期时辰。起先宁恒会根据呼吸与心跳来计算时间,后来百日僵喝多了,也就不知道究竟几时了。

每次冉苍离开,都会给他喝一碗百日僵,百日僵如其名,喝聊人会一直沉睡,身体僵直如同死亡,全然感觉不到外界环境的变化,冉苍大概是怕他想出什么法子逃跑吧,不过他这幅样子,又怎么跑呢。

自从被囚禁之后,冉苍的态度倒是越发温柔,他曾试图激怒过冉苍,把一碗滚烫的汤扣在了他的头上,冉苍却依旧笑得温柔腼腆,好像当年的那个少年,若是被朝廷的人看见了,怕是不会相信的。

他好像褪去了所有的任性与孩子气,变得成熟稳重,也越发捉摸不透。宁恒一直分不清哪个是他,或许他一直都不曾分清。见他对孩子格外温柔,便做出少年形状,将注意力下意识放在他身上,那个孩子气的少年,大抵一直都是伪装。

每次他醒来,看见的都是冉苍,也只有冉苍,冉苍离去他也就沉沉睡去,不知朝夕。

冉苍的曾不经意提到的话偏执而危险——

如果阿恒只能看见我,那总有一会原谅我,离不开我的吧?就像我离不开阿恒一样。

宁恒曾笑他孩子气,可是当身临其境,才发现这话惊蓉可怖。

宁恒恨极了冉苍。

他从来没有忘记,他的绿岸被寸寸折断,炼成了铐住他的镣铐,也从来不曾忘记,养他教他的师父坟墓被挖出,里面的尸骨被寸寸消磨作践。他的体内被种了蛊,内力不能施展分毫,他被囚禁在这一方暗室中不得脱出,之前亲密的战友有一莫名失踪,江湖上突然出现了对他不利的传言。

一夜之间,他的温柔成了伪装,他的善良成了虚伪,之前笑脸相迎的弟兄看他目光躲闪,在背后表达着自己的种种猜测,好像他与他的世界被划开了界限。

冉苍温柔地抱住他,语气轻柔而温暖。

“阿恒不是这样的人,我信你,还有我。”

当时有多感动,现在就有多恨。

他当然信。

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就是他一手编造。

他那么信任地将后背交给了他,然后被一刀刺穿。

用他教给他的武功,去背叛他,去搅乱他珍视的武林。

他一直疑惑,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才让冉苍恨到如簇步,要将他彻底毁掉。

冉苍听见之后很惊讶地看向他。

“不是恨。”

“我心悦你。”

心悦?

宁恒是不信的。

可是当每次醒来,都能看见冉苍温柔的笑脸,一遍又一遍地着心悦,好像也不得不信了。

宁恒恨极了冉苍,尤其是冉苍带着青花酿来寻他的时候,就连生理都有种作呕的感觉。

可是有一日,当宁恒提前醒来,独自坐在没有冉苍的囚笼中时,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喜悦,而是惊恐。

几年了?

五六年?七八年?

宁恒不知道。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比爱与恨更深刻。

尤其是当你与世界的联系只剩下一个饶时候。

宁恒被困在方寸之间,安静而漆黑的环境,就像墓穴。

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冉苍,这是他在这些年里见过的唯一的人。就算是恨意已经深入骨髓,无法原谅,却也控制不住去想。在就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寂静中,就连恨意都是一种救赎。

难以避免地去胡思乱想,去想自己会不会就此永远被忘却,沉睡于此,不见日。开始怀念冉苍到来时温暖的烛光和精致的饭食。

太安静了。

之前百日僵带来的沉睡又让他无法入眠。

不得已宁恒开始默背门规与功法,去回想以往看过的古籍。

经年的药物与沉睡,让他的身体变得纤细而虚弱,之前一身流畅而不夸张的肌肉已经尽数消失,长久的不见阳光让他的皮肤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白皙,任谁来看,都难以相信这是当年豪情万丈的碧水剑客。

他的身体已经被毁了。

就算一日得以解脱,不经长久的休养与锻炼,这一身内力也无法施展,若是强行运功,恐怕免不了经脉尽断,肌骨破碎。

这一身武功无处寄停

但是脑子里的东西还在。

宁恒的记性很好,他闭上眼睛,那一卷卷功法似乎就展现在眼前。

他资极好,悟性绝佳,若不是如此,也不能专程为冉苍创立一步功法。

可惜功法没有创完。

幸好功法没有创完。

这部功法,再也不可能创完了。

宁恒将古籍与功法一部部地背过去,也不知道背了多久,暗室照进了一束光。

冉苍站在光前,宁恒一阵恍惚,而后近乎讽刺地笑着捂住了眼。

那一瞬间,他居然好笑地心跳加快,难以控制地感受到了一阵喜悦,仿佛看到了救赎。

救赎?

真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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