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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容托马斯继续胡思乱想,台上那位英俊过分的马吕斯再次出现,而他期待已久的“珂赛特”――或许该说是“艾潘妮”,也在阴影之中显露出身形。

一顶黑扑扑的八角帽将她那一头海报上见过的金发收拢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张胡乱蹭着脏污的脸,她非常地纤瘦,这可以从她那藏在阴影中不盈一握的腰肢剪影可以看出。

‘苍白、瘦弱、枯干的人儿,她只穿了一件衬衫和一条裙,裸.露的身子冻得发抖。’原著法国大文豪雨果这样写道,‘无一处不脆弱而又令人畏惧,叫人见了不伤心便要寒心的人儿。美的余韵在这张十六岁的脸上尚存有奄奄一息,正如隆冬拂晓消失在丑恶乌云后面的惨淡朝晖。’

“这姑娘应该去演珂赛特的,太暴遣天物了。”托马斯不满地嘟嚷了一声,然而接下来“艾潘妮”一开口,他便立刻发现,如果这姑娘真的去演珂赛特,那才是真正的暴遣天物。

漆黑的舞台上,只有一束光照在艾潘妮的身上。

幽冷的巴黎夜晚,她独自一人徘徊在街头,满心满眼是那个人的身影,想象着他温柔而深情的眼停留在自己身上,想象着他英俊而迷人的面容因自己露出微笑,想象着他温暖而坚实的臂膀成了自己寒夜的港湾。

然而现实是,她的手中紧握着那个人想要送给心上人的信,他满心期待地将信交给了自己,目光温柔得快要令她发疯。

但在这个时候,她真的不想再去想起那些让她更加卑微的一切。

她只想假装那个人还在自己身边,而自己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她可以再无顾忌地对着夜空的星星说上千万遍: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但,这只是一场偶尔温暖了她那一颗冰冷的心的可悲幻觉,这只是,她一个人永远不会被他知晓的自言自语。

只是,她自己一个人。

独自,一个人。

她是卑贱的,卑微而下贱,出身于那样一个坑蒙拐骗无所不精的家庭,又哪里是她能选择的呢?贫穷是罪么?粗俗是罪么?即使面对那个比自己美丽温柔千万倍的女孩,她依然敢说:我爱他!

她的爱情有多么纯粹,多么真挚,而她的声音就有多么脆弱。

幻想中的甜蜜并不能驱走她心中的苦涩,那反复挣扎的隐忍,那早已自知的绝望,都化作深入骨髓的痛苦之刃,刺入她毫无保留的心脏。

一曲终了,观众们早已疯狂,自认矜持的托马斯也忘记了所谓的风度,随着人们拼命地鼓掌喝彩。

“bavo!bavo!bavo!”

像托马斯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基本上都对享有盛名的lesz太过熟悉,一般都是冲着冉阿让或者沙威的演出来的,因为像艾潘妮和珂赛特这种戏份并不多的角色,除非特别出色或者特别烂的表演,很难再让他们分给这两个角色自己的关注了。

然而艾潘妮的精彩表演还没有结束,学生们的战斗开始,慷慨激昂的《buildingthebaicade/javet'saival》以及诙谐紧张的《ple》之后,身负重伤频临死去的艾潘妮被马吕斯抱在怀中。

纯净而清灵的声音美到了哀伤,马吕斯怀中的艾潘妮就像一朵开到最艳的玫瑰――即使这朵玫瑰是以贫苦为土壤、穷困为肥料,它依然美得那么惊人。

她的眼睛像一汪载满无尽柔情的碧海,尽管她知道生命正离自己而去,死神的脚步越来越近,可她仍觉得这一刻是她短暂的一生之中最为甜美的时光,只因她一如自己无数次幻想过的那样,轻轻地、紧紧地,依偎在挚爱的那个人怀中――

艾潘妮带着无限幸福,在马吕斯怀中缓缓闭上了眼。

观众席上安静了半晌,隐隐约约响起的是女士们按捺不住的细微抽噎声,渐渐地才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每个人的心里都是闷闷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卡在喉咙中,难受异常。

“艾潘妮太可怜了……”莎拉握紧了丈夫的手,泪眼朦胧地说道。

“或许吧,但她走的时候至少是幸福的……”托马斯回握,轻轻用空余的手拭去了妻子脸上的泪痕,他的心中充满着酸酸涩涩的惆怅,因为熟悉剧情的他知道,再接下去马吕斯必然会与珂赛特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那么艾潘妮呢?死在马吕斯怀中的艾潘妮呢?

那张哭着笑一般的甜美面容,那朵由泥泞与污浊中开出的纯洁无暇的爱之花,马吕斯不是也忍不住为她留下了泪,并且情不自禁地颤抖着亲吻她的发顶了么,他又怎能忍心不爱她呢?

迟来的掌声缓缓响起,这一次少了那些过于热烈的喝彩声,而演出还在继续。

只是,女士们忽然发现,即使舞台上又出现了那一对十分养眼的马吕斯与安灼拉,他们也无法让她们短时间内再次兴致勃.勃.起来,而这一切,只因为那个再次隐入黑暗中的人儿――

艾潘妮。

但毕竟这三人的爱恨纠葛并不是音乐剧的主线,冉阿让再次上场,气氛很快再次活跃。

时间过得飞快,两个半小时的演出很快结束,所有演员再一次返回舞台上谢幕,然后在观众们热情无比的喝彩与鼓掌声中,舞台圆满地落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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