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光一凝,死死盯着李福根:“我把你师娘许给你。”
“什么?”李福根身子重重一震,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把月芝许给你。”苛老骚又说了一遍,牙齿咬着,眼中有一种凶狠的光,仿佛一个守财奴,要把全部的财产交给另一个人。
“师父。”李福根这下听清了,也听呆了。
师娘,那个月亮一般的女人,李福根只要想到她,就觉得眼晴都睁不开,直到今天,他好象都没有看清她,可苛老骚说,要把她许给他。
“但是,你跟你师娘生的第一个崽,要姓苛,跟我姓。”
“师父。”
李福根彻底明白了,苛老骚是说真的,他急了。
“你不会死的,我带你上去。”李福根心中一急,突然不知哪来一股大力,左手扯着柳枝,右手一下深深的插进河堤里,这下借到了劲,他一弓腰,把苛老骚扯上来一截。
李福根心中一喜,左手上却突然一松,那根柳枝一下子裂开了,只剩一点点皮吊着。
“天意如此,你是狗王。”
苛老骚嘎嘎一笑,突地松手。
他手松得毫无征兆,李福根大惊之下反手急捞时,只扯下苛老骚一把头发,洪水一卷,苛老骚身子一下没了影。
“师父。”
李福根惊叫。
苛老骚身子却突然从水中窜了起来:“应我?”
这一刻,他的眼光是如此凶悍,李福根不由自主,哭叫道:“我答应你。”
苛老骚好象是憋着一口气,李福根一答应,他气松了,嘎的一声怪笑,一下给卷进了水中,再没有露过头。
只有那一声怪笑,回荡在水面上,那声笑是如此的怪异,李福根一直都没有忘记过。
“师父。”李福根哭叫一声,不知哪来一股力,双手插进堤岸里,交错着爬了上去,顺着河岸往下跑,希望能看到苛老骚,可洪涛滚滚,雨也越下越大,再没了苛老骚的影子。
苛老骚的尸体,后来是在下游二三十里的地方找到的,挂在一株老树根上。
出殡,下葬,第二天雨就停了,天反常的热,而且苛老骚是淹死的,说是有煞,第三天就下葬了。
吴月芝哭得很厉害,小小不懂事,妈妈哭他也哭,吴月芝的娘段老太过来了,段老太抱着也哭,到是李福根抱着不哭。
李福根有些呆傻。
师父死了。
师父还把师娘许给了他。
这天大的变故,让他脑子里一团浆糊。
然后他还发现了一件极为诡异的事情,他听得懂狗说话。
是的,往日黑豹含义不明的叫声,这会儿到他耳朵里,变成了可以听得懂的话语。
他听得懂黑豹的叫声。
听得懂小花的叫声,哦,小花是隔壁张麻子家的花狗。
他听得懂大黄的叫声,听得懂老九点的叫声。
村里所有的狗,它们的叫声,他都听得懂。
也就是说,他听得懂狗语。
这个还好说,因为以前他看过一个故事,说古时候,有一个叫公冶长的人,听得懂鸟语。
听得懂狗语,和听得懂鸟语,在性质上是一样吧,所以李福根还觉得自己没有变态到独一无二。
但是,有一件事让他恐怖,他从黑豹它们的话里听到,它们叫他为狗王。
每一只狗,只要远远的闻到他的气味,都会恐惧的趴伏在地,或者夹着尾巴远远逃开,或者仰面朝天躺倒,这是狗类表现绝对臣服的意思。
“可我是人,不是狗啊,我为什么成了狗王?”
李福根想哭。
他又想起了苛老骚临放手前的那句话:天意如此,你是狗王。
也记起了在白长子家里那夜,做的那个梦,他变成了一条狗,站在万山之颠,纵声长啸,四野八方,无数的狗趴伏在地。
所有这一切,都透着诡异,以至于让他有些恼恨起苛老骚来,苛老骚叫他狗王,明明是知道些东西的,可就是不告诉他。
还有一件事,就是三个蛋蛋,李福根估计,自己之所以生了三个蛋蛋,应该跟吃下的那粒狗王蛋有关,后来的一切,狗王梦,听得懂狗语,以及黑豹他们叫他狗王,应该也都是狗王蛋的原因。
“第三粒蛋蛋肯定就是狗王蛋,阉出来,我就不是狗王了,也不会再听得懂狗话了。”
李福根下定决心,要自己给自己动个手术,取一粒蛋蛋出来。
他不害怕,也有信心,平时阉狗阉鸡,很简单嘛,自己摸着也简单,就那一层薄薄的春袋,割开皮,取掉一粒蛋蛋,然后再缝上不就行了,最多去打几天消炎针,多简单的事情。
出了头七,家里慢慢安生下来,李福根也下了决心,吃了两天素,辣椒都没吃,要准备动刀了,黑豹却告诉他,段老太看他不顺眼,要赶他走。
“那个死老太太赚你吃饭吃得太多。”黑豹气愤愤的,不是叫,而是用一种低沉的呜呜声告诉李福根:“说没有道理养着你,必须要赶你走,三千块钱也一分不退。”
段老太家在三十多里外的老樟村,不过苛老骚才死,段老太当然要多住一段时间,她跟吴月芝私下里说话,李福根是听不到的,但人防人,不会防狗,谁会注意边上一条狗啊,加上狗的耳朵又尖,哪怕屋里说话,屋外也能听到,所以黑豹就知道了。
黑豹的消息,让李福根有些慌了手脚。
照道理说,苛老骚死了,李福根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再留在吴月芝这里,走是应该的,最多最多,吴月芝讲理的,退他一点学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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