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惯例,冬春二季是申初散值,夏秋两季则是申正散值。现下已是仲夏,等到叶贤嘉和叶明齐散值了,再分别从户部官署和翰林院出来,一路回到武安伯府的时候都差不多是申末了。
往常这个点回来,薛氏早就是备好了晚膳,正同叶明月在东小院里,高高兴兴的一同等着他们回来吃饭。但今日,薛氏和叶明月坐在那里,俱各是面上神情沉重。
“你们这是怎么了?”叶贤嘉将头上的乌纱帽取了下来,又宽了身上青色白鹇补子的官服,伸手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小丫鬟。然后他一面挽着手腕上的衣袖子,一面走过来就问着,“怎么你们娘儿两个人瞧着都是愁眉不展的?”
有小丫鬟用铜盆捧了水过来,伺候着叶贤嘉和叶明齐洗了手,随后两个人便也在椅中坐了下来。
薛氏此时就蹙着眉,将叶明月和钱夫子比试的那事细细的说了一遍,末了她又说着:“先时圆圆只说老太太会叫了我和她过去问话,可方才她又赶了过来,说是钟翠堂那里现下还没有什么动静,只怕老太太是存了心的想要等你和齐儿回来,然后叫了我们一家子过去,借着这个事给我们气受呢。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叶贤嘉听了,没有说话。
叶明月就从椅中站了起来,垂了头,低声的说着:“爹,是我太冲动了,连累你们也要跟着我一起受祖母的气。您骂我吧。”
“爹,”叶明齐深恐叶贤嘉真的会骂叶明月,忙也起身站了起来,说道,“这事也怪不得圆圆。当时她们那样的挤兑圆圆,圆圆回两句嘴也是正常的。而且比试那事,原就是大家都心甘情愿的,怪只怪那钱夫子技不如人,输给了圆圆,那她就该信守自己的承诺,有什么委屈好说的呢。”
叶贤嘉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抬眼望着叶明月。
夏日的天黑的晚,纵然这当会都已是酉初了,但外面依然还是亮的。有绯红色的夕阳光芒透过灯笼锦格心木窗斜照了进来,落在叶明月的身上。
她穿的素雅,白襦蓝裙。头上梳了双丫髻,都没有簪任何饰物,不过是一边发髻上扎了一根粉色的头绳罢了。瞧着分明就是一个还未长大的小女孩。更何况她现下又垂了头,声音低柔,就越发的显得楚楚可怜了。
叶贤嘉如何还舍得责怪她?这是他的女儿啊。他捧在手心里千娇百宠长大的女儿。
叶贤嘉和薛氏奉行的是男孩儿要穷养,女孩儿要富养的这个理念。所以他们对着叶明齐倒有颇多要求和约束,但对着叶明月却是要宽容得多。
可他这样捧在手掌心里的掌上明珠,今日却被那些人在言语之间这样的挤兑。
叶贤嘉的眸光微暗。
他抬手,示意叶明月和叶明齐坐下,随后他也没就这事再说什么,只是吩咐着薛氏:“摆饭吧。”
薛氏不晓得他这是个什么意思。
都这当会了,他倒还能惦记着吃饭?谁晓得待会儿蒋氏会不会遣人过来叫他们?叫了他们过去之后又会有怎样难听的话等着他们?
她张口想问,但叶明月在一旁悄悄的拉了拉她的衣袖子,示意她不要问。
既然父亲面上是这样不着急的神色,那就说明此刻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了。
叶明月心中还是很敬重崇拜叶贤嘉这个父亲的。
薛氏于她而言,是娟娟溪水,给她温情和娇宠,但叶贤嘉于她而言,却是巍峨大山,教会了她许多做人的道理。只要有父母亲在,她总是会觉得很心安。
于是薛氏便也不再问什么,只是吩咐着丫鬟摆桌子,安放座椅,又吩咐着小厨房上菜。
约莫是担心叶明月心中不安,所以吃饭前叶贤嘉又特地的唤了她一声圆圆,而后温声的同她说着:“不要怕,爹爹会护着你的。”
叶明月听了,眼圈由不得的就觉得有些发烫。
她不想让叶贤嘉等人看到她的红眼圈,便忙低了头,做了专心吃饭的样子出来。
大户人家的规矩,寝不语,食不言,所以纵然是薛氏和叶明齐等人心中再担忧焦急,可吃饭的时候他们还是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
只是这顿饭吃到半截儿的时候,文鸳就进来通报,说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冬梅来了。
叶明月听了,心中一凛,拿着象牙筷子的手就抖了一下。
蒋氏心中到底还是打了那样的主意。
一旁的薛氏见状,忙握了她手,低声的安抚着她:“圆圆,不要怕。爹娘和哥哥都在这呢。”
叶明月低低的嗯了一声。
其实她倒是不怕的。她料想蒋氏也不会真的对她如何,便是真的对她如何,她也是能受得下那份屈辱。只是她怕蒋氏会借由这事让爹娘和哥哥受辱啊,这才是她最在意的。
这时就听得叶贤嘉在吩咐着文鸳:“让她进来。”
文鸳应了,转身去叫着冬梅进来。
二房前些年一直被大房和三房瞧不上,更别说是蒋氏一干人等了。所以冬梅即便只是蒋氏身旁的一个丫鬟,到了这东小院之后,神情中也是带了几分鄙视之色。
二老爷再做了礼部郎中,大公子再是翰林院的庶吉士又如何?现下二老爷和二太太不还是得乖乖的窝在这样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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