奂山山市,邑八景之一也,然数年恒不一见。孙公子禹年与同人饮楼上,忽见山头有孤塔耸起,高插青冥,相顾惊疑,念近中无此禅院。无何,见宫殿数十所,碧瓦飞甍,始悟为山市。未几,高垣睥睨,连亘六七里,居然城郭矣。中有楼若者,堂若者,坊若者,历历在目,以亿万计。忽大风起,尘气莽莽然,城市依稀而已。既而风定天清,一切乌有,惟危楼一座,直接霄汉。楼五架,窗扉皆洞开;一行有五点明处,楼外天也。层层指数,楼愈高,则明愈小。数至八层,裁如星点。又其上,则黯然缥缈,不可计其层次矣。而楼上人往来屑屑,或凭或立,不一状。逾时,楼渐低,可见其顶;又渐如常楼;又渐如高舍;倏忽如拳如豆,遂不可见。又闻有早行者,见山上人烟市肆,与世无别,故又名“鬼市”云。
被称为“鬼狐有性格,笑骂成文章”的一代志怪宗师生动形象的将数年恒不一见得山市描绘的让人望而兴叹。然则,如此美景,在世人眼中,却有鬼市之称,其敬畏之心可见一斑。
可以想象,一座以“死亡”命名的山谷中骤然出现一座鬼市,会引起目击者何等的恐慌。当山谷中同时响起惊恐的尖叫时,种族显示出强大的力量。在面对不可知的鬼神之际,人类自然而然的团结在一起,共抗鬼神。
鬼市冷清,只见屋舍零落,四月芳菲,落英缤纷,多情飘落,瀑布飞溅,无情流逝。青砖瓦黛,却是渺无人烟。隐隐浮木顺水漂流,又有粉衣佳人卧于其中,阖目安神,容颜清隽,粉练轻飘,恍若九天仙子误落凡尘。
虽然是在安眠,却让所有人的精神都放松了。人的恐惧多源于无知,既然沉睡中的人神态安详,不管是碧落还是幽冥,似乎都没有那么恐怖了。只是,带头的黑衣男子在看到浮木上的人时,瞳孔骤然收缩,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楚,然而那熟悉的眉眼早已刻入骨髓,只是一个轮廓,也足以让他肯定。来历不明的人,难道真得是精怪狐仙,误入人间?
“天哪,是娘娘。原来,娘娘真的是神女啊!神女娘娘在上,请受弟子一拜。”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山中的寂静,面白无须的宦官虔诚的跪拜。盲目中的跟风是毫无理智可言的,当第一个人跪倒之后,随之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不过瞬间,站立的人竟然之神下眉头紧皱的黑衣男子。鹤立鸡群,或许会引来鸡群臣服,可又有谁肯定,不会招来群鸡攻击呢?思量过后,黑衣男子也伏下了挺拔的身姿。
微风轻拂,抬头间,屋舍依稀,佳人不现,唯有飞絮飘散。众人神色惊疑,相顾探寻,是自己神思恍惚间出现了幻觉,还是真的见到了神仙?
神仙之地,岂是等闲之辈可以觊觎?在场之人不管心中作何想法,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却是不敢轻举妄动,在相互试探与相互监督中,龟行下山,一步三回头,希冀能的神仙青睐,再见圣境仙容。可惜,只见微风中飘絮漫天,仙境不复。
在科学尚书奇技淫巧的时代,天子通过代表上天履行神的意志,对愚昧的凡人有着至高无上的威慑。亲眼目睹过圣境仙容更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岂能不高调示人?众多人相互印证,死亡谷实乃神仙地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南北。那位沉睡的仙女也与不久前流传于象城周边的飞天神女不谋而合,数不清的冒险者进入死亡谷探险,以图神迹,毫无例外,没有一个人活着出来。成千上万的信徒走上死亡谷顶礼膜拜,不过一个月,一座称不上辉煌但绝对*的庙宇出现在死亡谷。信仰的力量,让生活在边界水生火热中的百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们一致的维护这个骤然出现的新神,希望她给他们带来太平安康。
事实上,他们的祈祷似乎也得到了神灵的回应,就在死亡谷的飞天庙落成不过半月,原本紧张的边境关系骤然缓和下来。景明与赫勒签订了象城盟约,赫勒向景明称臣,景明册封赫勒的尹罗可汗为天命可汗,并将宗室女荣成公主下嫁。赫勒来势汹汹,让边境风声鹤唳,一个冬天逃亡者不计其数,现在以和亲的方式结束,对老百姓来说,实在是再好不过。百姓不会关心这份盟约有什么样的内幕或者阴谋,他们只知道不打仗了,他们可以安心的过日子了。而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飞天的信仰在这块土地上受到空前绝后的拥护。
一切似乎都平静了,没有战争,没有杀戮,至于荒草掩盖下的枯骨,谁会在意呢?日出日落,花开花谢,时间如白驹过隙,一眨眼,三年过去了,这三年,赫勒似乎收起了利爪,除了偶尔的打草谷,边境再无烽烟。景明一片歌舞升平,朝堂上多了很多年轻的面孔,似乎也给这个王朝带来了勃勃生气,三年时间,足以让很多人忘记很多人,比如曾经权倾朝野的权臣,比如宠冠后宫的宠妃。人生荣辱,或许到头来,不过是海市蜃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