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的节奏不一致,但是传来的动静却挺明显的,我和葛壮都吓得一激灵。
“谁在敲门?”葛壮眼珠子乱转,伸手去摸案板上的擀面杖。
我俩都把呼吸声压低,小心翼翼走到了门口,等了老半天,愣是一点动静没见着,葛壮受不了了,拉开门栅,一脚把大门踹开,“艹,你丫谁呀!”
大门刚打开,迎面就刮来一股冷风,冻进人嗓子眼里,葛壮舌头打结,喷了口唾沫,我俩同时把目光转向门口,连根人毛都没见着。
我松了口气,对葛壮说胖子,瞧你一惊一乍的,应该就是风吹在门上发出来的声音,这深更半夜哪有人?
小义庄门口就对着那具棺材,大半夜怪渗人的,我赶紧把门重新关上,说回去睡觉吧。闹了这一通,我俩都没了尿意,便重新躺回床上,正要裹着铺盖卷大睡,没曾想这刚躺下还不到两分钟,又是一阵敲门声。
梆、梆、梆!
还是敲了三下,好像外面那人的手两次都敲在同一个地方,动作、频率,连停顿的节奏都一模一样。
我和葛壮同时坐起来,面面相觑,再也睡不着了。
江上捞尸有很多忌讳,回水湾位于尖刀峡下游,天然就是囤尸的场所,上游凡是有人落水,被水道里的暗流冲刷,基本都会搁浅在回水湾这个地方,胆子太小的人是不敢住在这儿。
老罗说过,半夜敲门的时候最好别应,得等到外面的人先开口,否则你判断不出来,敲门的到底是谁。
葛壮嗓子眼变尖了,说小南瓜,外面到底什么情况,该不会是那具棺材在闹腾吧?
这死胖子陪着我捞尸也快大半年了,从来没在半夜听见谁叫过门,一来是我们这儿山高路远,尿不拉屎的地方没人会翻山越岭地找过来,二则捞尸不吉利,山里人都很忌讳,宁愿绕着走,也很少会窜门。
今晚和平时没什么两样,除了门口多了具棺材,葛壮不自觉就往那方面去想。
我虎着脸对葛壮说道,“别乱说话,老罗临走时的交代你都忘记了吗?”
捞尸这一行忌讳太多,三天三夜也讲不完,总之第一是凌晨不要到回水湾闲逛。第二是半夜敲门,不能做声,起码得等到外面的人先开口。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忌讳,遇上带邪字的,别叫他人的名字,如果听见别人喊你,你也千万别应,因为叫出名字,外面的朋友就记住你了。
老罗走时对我交代了很多,越讲越邪乎,我渐渐咂摸出今天这事有点不对味,心里盘算了一下,突然脸色一变,
“对了胖子,你刚才是不是叫过我的名字?”
葛壮摇头说哪儿能啊,我怎么会……
他说着说着,嗓子眼好像突然卡着什么东西,没再说下去,脸也变青了。
被怪梦吓醒之后,葛壮的确叫过我的名字,我也叫过他,我们两个人都至少回应了对方一次。
我想起很多忌讳,语气开始发抖了。
“没事,我们在屋里说话,‘他’不一定能听见吧?”葛壮很想笑,可咧开的大嘴却露出惨青的颜色,怎么样都笑不出来。
我正要安慰他,结果却看见这死胖子拼命去拔自己的大裤衩,用一根红绳子系起来,我问他要干啥,葛壮苦着脸说道,“不是说内裤能辟邪吗?”
这么紧张的氛围,我差点没给他一句话逗乐了,“死胖子,你特么成天内裤不洗,臭烘烘的好像打开了化肥袋,我都替你臊得慌,你那大裤衩子能不能辟邪我不晓得,熏死人是真的!”
葛壮说这点什么时候了,你还挤兑我?赶紧把裤头拔掉啊,跟我出去看看。
这玩笑一开,我反倒轻松了许多,说算了吧,我守在这儿也十来年了,就没见过水鬼叫门的,外面风刮的这么大,可能就是门板坏了,扛不住风吹。
葛壮想想也对,就坐回床上,手里死死抓着擀面杖,两个人死死望着大门,睁眼守到天亮。
我俩守了一夜,那“呼哧呼哧”的怪风也刮了一整晚,好不容易守到天亮,窗外蒙蒙亮起来的光线冲淡我心中的不少恐惧,我用胳膊肘捅了捅葛壮,
“胖子,天亮了,快把你眼睛皮上的胶布扯了,咱们出去瞧瞧。”
葛壮扯掉黏在脸上的胶带,抓着擀面杖陪我走到门口,我去推门,他死死抱着棍子躲在一旁,门一开,这死胖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门口抡了一棍子,
“去你娘的蛋蛋,吓唬你胖爷!”
门口啥也没有,他用力过猛扑出去,冲到地上摔了个狗啃泥,灰头土脸爬起来,哼唧了两声,说小南瓜,你怎么不拽着我?
我说你快爬起来,别特么再把门槛压塌了,我就说外面啥子都没得吧?自己吓自己!
葛壮套上花裤衩,白屁股一哧溜,赶紧蹦起来说,“不行,憋了一晚上的尿,尿包要炸了,我得赶紧开闸放水!”
他边说边找地方嗤尿,小义庄没有卫生间,十里青纱帐,就是我们解决生理问题的好去处,葛壮说这样子环保,屎尿落地,还能肥了庄稼。
其实就是条件艰苦,我俩也没那个闲工夫挖茅坑,大夏天钻苞米地,好几次都是肿着屁股回来的,花露水都成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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