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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斋本是叶父亲自为长女在园里所建的别苑,论起奢华气派,固然不比长房主屋,但论精致雅趣之上,却尤甚三分。锦诺在这里一住便是十七年,可谓里里外外摸黑也遇不着磕绊。瞧这满屋的翠幛绣帏,哪一道不是她亲下绣坊去挑选监工?小厅左边靠窗那张贵妃榻,上铺的她亲手绣着十样牡丹的织锦缎面,更是她至今为止自己最满意的绣品之一。

贵妃榻上如今坐着位素衣愁眉的贵妇。

“夫人,二姨娘与二小姐来了。”

左方有丫妇弯腰在贵妇耳边禀告。这妇人单手支额,半闭着眸望着地下,嗯了一声,略抬了头起来。却也不先望向来人,只信手接过右首丫环递去的青花瓷茶碗,凑到小而薄的唇边轻抿了一口,才又抽出丝帕印了印唇角,望向门口:“姨娘既到,何不早些请进来说话?”

“原是要早来请安的,又不便打扰姑太太办事,故现如今才来。”旁边丫环正要说话,芸娘已赔笑迎了上去。

“自己家里人,说什么打不打扰?我本是客,你们方是此间主人,如此说来,我这嫁出去的姑太太,岂非有喧宾夺主之嫌?”何夫人示意让坐,待芸娘坐定,又如此说道。

芸娘立即不安站起:“姑太太这话可折煞我了!如今府里上下无主心骨,大小姐这一去,府里上下悲痛之余,无一不愁得寝食难安,亏得是姑太太慈悲,能拨冗回来主持大局,方使大小姐灵前安宁。莫说是过来请个安,便是让我们母女跟前当牛作马侍候着,也是无一不可的。”

芸娘说着已把立在后方的锦诺拉到跟前,拽着其袖子示意其行礼。锦诺在门口帏下等待时,望着素日待自己如生母般的何夫人身隔咫尺却无法相认,两眼早已禁不住酸涩起来。

“快起来吧!这孩子素日身子不好,这才刚刚下地,何苦让她折腾来哉?”何夫人默了半刻,想是见“锦眉”身子单薄,此时便也缓了些口气,叹气说道。“翠云,快扶二小姐坐下,端碗参汤来。”

丫环领命离去,芸娘又千般言谢。

何夫人手抚着榻上团花,低叹道:“你往日是跟在你们夫人身边的,胆子却一向怯懦,如今能说出这番话,也不枉她调教你这么些年了。想我叶家在京城享誉多年,近两代更是蒙受皇家恩宠,不料却因福得祸落得如此下场,真也应了那句盛极必衰的古话。想如今不但荣弟尚在牢狱,更是连诺儿都莫明丢了性命,真是我叶家之大不幸!”

此话一出,屋里哀声忽起,左首帏帘下一位素衣丫环突然捂着面扑到榻后,跪在地上呜呜哭将起来。

锦诺立时认出那时自幼便跟在自己身边的碧罗,那心里又是一震,这丫头向来心实,那夜想必亲见了自己掉下的情景,心里正想不开。

“姑太太慈悲!奴婢素知您待我们小姐好,如今小姐去了,奴婢也无处可去,请姑太太为证,愿就此跟随小姐而去,好歹也落个忠贞之名!”

丫头哭到最后,咚咚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掉头便往屋里柱上撞去。多亏锦诺离她近,一个箭步冲上去,方将她死命拦住在怀里。

“碧罗!”

“眉儿!”

“二小姐!”

这一举动立时将屋里人几乎都震了起来,除了何夫人略带惊色仍坐在榻上,其余人包括芸娘都急步冲了上去。

“碧罗,你这是干什么?!”锦诺情急摇起碧罗身子,口气也急促起来。碧罗显然尚未从方才的惊急中抽离,睁大眼望着眼前原本该是病怏怏的叶府二小姐,仍激动地道:“二小姐!是奴婢没有侍侯好大小姐,是奴婢有罪!你让奴婢跟着她去吧!黄泉路上在奴婢跟在身边,总好过让她孤身一个人走!”

“胡说什么?!”锦诺扯住她,低喝了一句,心里有话此刻又不便明说。余光望见周围人惊完又惊的目光,已知自己有失常态,忙捂了胸口,扶着身边桌案大喘了口气,装作平日锦眉模样道:“你快莫如此。我素来见不得血光,你方才,方才真是吓死我了……”

芸娘吓得连忙地给她抚背顺气,一味地说些焦急的话。

这边何夫人默然看了半日,此时见了情势已定,便让丫环将碧罗扶了下去。才要招锦诺过来说话,忽见李常急匆匆进来,“夫人!楼上绣楼有些异状!”

何夫人脸色沉凝,“什么异状?”

李常附耳与她说了几句,便见其神情愈加凝重起来。

屋子里刚刚恢复如常的气氛立即转为紧张,似乎有什么重大事情正待拨云见日似的。

何夫人再度接过丫环手里杯子,神游似的缓缓啜了两口,眉目间满是莫测。

隔了许久,芸娘才不安地搭讪:“不知大小姐绣楼有何异状?可是与大小姐身亡之事有关?”

锦诺坐在绣墩上,一手按着胸脯,一手也紧攒着帕子,紧望至贵妃榻方向。

何夫人又啜了口茶,望了一脸迫切的芸娘一眼,未施脂粉的脸上缓了,轻描淡写道:“无甚要紧之事,不过是见到些未及整理的帐册而已。我问你,”她放了茶去,正了正身子望着芸娘:“出事当晚你、还有碧罗那丫头可是与诺儿在一起?”

“正是……碧罗先去打水洗漱,而后我紧跟着出去。”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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