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眉一听,忙提了裙跪下。“眉儿知错,眉儿不知轻重,言语里冲撞了三姑娘,委实不该。”
“冲撞倒是其次。”大太太嗯了一声,抚着杯道:“两家虽是亲戚,三姑娘是主,你是客,她就是嘴上再不饶人,你也不应与她置气。如今且从另一面说,那苏姨娘是什么东西?你一个堂堂的小姐,即便不是嫡出,也要学着自尊自重,怎地与那种人争起一时意气来?这要是那没安好心的,背地里必说我叶家家教不严,未出阁的小姐都如此不识礼数。这于你,于叶家,岂非都得不偿失?
“我与你相处之日虽浅,但因着娘家现只你这一根骨肉,也并不愿意你做那自轻自贱之人。至少在他人面前,你不能丢了我乃至叶家的颜面。往日是你娘疏于管教,如今在我这里,你就得学着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当初叶家三位太太中,我的出身并非高于别人许多,老太太最终让我掌了大权,可知这中间我经历了多少不易?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那日我便点醒过你,现如今叶家败落,你们娘俩又无法自保,更兼身子不如别人康健,你若不聪明些,将来不定落个什么下场。你若得罪了三姑娘,老太太那里必对你心存不满,更加上与姨娘们斗气——你还不知她们手段?于老爷们那里你定不也落不到好处。到那时,便是我只怕也帮不上你什么了。”
何夫人这番话真是字字戳到了锦眉的心窝上,今时今日处在这样情势下,她竟还改不去往日身为嫡长女的高傲习气,受不得半点委屈。看来真是犯了大错了。嫡庶之间本有天差地别,何况如今她是因形势所逼而寄人篱下?她在这里唯一的靠山就是何夫人,若连她的信任也得不到,那将是寸步难行。
锦眉自己已低垂了头下去,咬了咬嘴唇:“姑妈教训得极是,眉儿原不该与人斗气。眉儿不识大体,幸得有姑妈提点。今日也殃及姑妈听了闲话,是眉儿之大错!”
“闲不闲话我倒未放在眼里。”大太太吐了口气,道,“她们如定犯到我头上,自也没什么好处便是。你起来吧!”
待看着锦眉站起,她又端了杯,缓和了脸色道:“我既应承了你娘好好照顾你,只要你听话,自不会不管你。方才那些话也表明了我一片恨铁不成钢之意。你可省得?”
“锦眉领会得。”锦眉点头:“眉儿有幸,有姑妈如此照拂,此后定悉心听从姑妈教诲,不负姑妈心意。”
“这便是了!”
大太太这才扬了扬唇,“你聪敏伶俐,并不输于你姐姐。只可惜投错了胎,若是你们夫人生的,说法又不同了。”锦眉敛眉,再不敢如方才般造次,仍交手站在一旁。往后何夫人便是时刻将她与“锦诺”的身份有别挂之于口,她也只得学着当曲儿听,再不能将她当作是以往那个疼着她亲着她如爱惜宝贝般的亲姑妈了。
这里锦眉自己暗忖着,大太太已将杯里柚子茶饮了尽,又掏了绢子出来印嘴唇。锦眉见着,忙拿温水续上,并加了两颗同样拿蜜淹了的青梅下去。
大太太这会子且不接茶,只捋着绢子望了她道:“是了,方才说了这么久,倒忘了正事。前两日你娘倒好笑,竟把你大姐生前将现余的家什一样样编造下来的帐册抄了一份送了过来,你想我一个出嫁了的姑太太,竟还拿着你们家的帐册做什么?外人见了岂不好笑?”
说着,她顺手自炕头锦匣里将一本大半寸厚的靛蓝帐薄拿了出来,微带埋怨递过去。
锦眉接来一翻,果然是自己当日所造下的帐册,里间一应大小财帛皆为有数,便是后来因势所用去之物,也皆在下方细细做了说明。这芸娘果然是行事小心,她抄了帐册送给大太太,必然是以防大太太有防备之心,如此一来令她更放心罢了。
“这个便放在你手上罢!我如今已是外人,再去沾染你家内府事务,恐有多事之嫌。”大太太示意锦眉收了去。
锦眉再翻了翻帐薄,翻到微卷的页角处,便依言收下,不再推辞。
一时大太太屈指揉了揉太阳穴,懒懒道:“话说完了,我也有些乏了,你若无事,便回园子里随姐妹们玩去罢。”
锦眉忙道:“眉儿尚有一事请示姑妈。”大太太睁眼示意,她道:“早上府内虽有人来过,却因我并未见着,且年关将至,并未知我母亲现况如何,故眉儿想让碧罗晌午回府看看,顺便问问爹爹情况,也算了我做女儿的一番心意。”
锦诺“死”前原是筹划着翌日打点衙役探视叶父的,但后来之事已不由她掌握,再如今进了何府,更是难以成行,故也就搁下了。只是心中始终难安,便是问一问,也算心中有个着落。
“这倒是应当的。”大太太想了下,斟酌着道:“只你父亲那里,我那日隐约听你姑父说起,说圣上又在过问此事,不过怕不是恩赦,而是另有责罚旨意,如今圣旨未下,你也权当听听就好,先勿与你母亲说去。——罢了,你替我唤秋澄进来罢,我且睡会子。”
大太太一摆手,实不能再坚持的样子,锦眉哪怕闻言心里有话,也只得称谢应是,退了出来。
一时秋澄冬青进内侍候,便有碧罗流翠在廊下迎了上来。
因见锦眉脸色不如进去从容,碧罗便试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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