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是她母亲教她的,只因父亲不喜说是胡人之技,她便装作弃了,连母亲都信以为真,暗自惋惜,公主怎会知道她擅长此道。伸手接了琵琶,好沉,比一般琵琶都要沉,她是故意的。
“竹韵,看座。”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意。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琵琶声一声声传入耳中,轻纱飞扬,帘幕后的女子咬着下唇,脸上有泪,眼中却像有烈火在燃烧。回来了,她竟然回来了!直到这一刻她悬了整整五日的心才终于放下。
靖安是在五日前醒来的,看见熟悉的宫室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还活着,竟然活着回到了十七岁。那日她拔了剑就往手上割去,鲜血溅出的瞬间,那疼痛才让她有了些微的真实感。宫人们已被吓懵了,她只记得最后她扯着父皇的袖子问他“阿颜呢?阿颜呢!”血染红了父皇的衣袖,后来听宫人说她刚昏过去父皇就派了八百里加急去追今年负责春蚕祭的太子颜,估计这几日就回来了。
靖安却是等不了的,唯恐是老天爷又跟自己开了个玩笑,夜夜都不敢入眠。她急迫需要有一个人来证明,证明一切都不是她的梦境。阿颜还没回来,找谢谦之?不,她还不敢,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个人。即便是面前的王婉,她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迫使自己坐在这里听下去。
没错了,王婉还只是王家的庶女,还不是阿颜的侧妃,阿颜他还活着,阿颜他……还没有被她害死。
铜镜里,靖安哭得满脸是泪却咬紧了下唇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手指紧绷血染红了纱布,背脊在不断颤抖着却弯成极为倔强的弧度。这一次,她会保护好阿颜,她绝不会再让王婉嫁给她的弟弟。
日渐西垂,琵琶声还在响着,曲调却越来越低,女孩子的手脚都被压得发麻,另一只手也只能勉力抬着,脸色发白,出了一头虚汗。靖安不曾开口也无人敢叫停,皇后中的姑姑已等了许久,只得遣人先回安宁宫回话了。
“表嫂,靖安……这是怎么了。”王夫人见宫人们都退了下去,才小声问道。原以为王婉是个有福气的,这会儿看也不尽然了,瞧这架势定然是得罪了她这表侄女无疑了,只是靖安虽是胡闹惯了的,但从未与人这般为难过。
“教表妹为难了,靖安啊,近来心思重了些,前些天又让梦魇了,难免胡闹了些,表妹多担待”皇后虽如此说着,眉间却愁云不散,她从未看见自己的女儿那样哭过,一声声直把她这当娘的心都要哭碎了。
王夫人亦是笑笑“想来是靖安听得入神,忘了时辰也情有可原。”
“停”听得这一句,王婉陡然松懈,手中的琵琶都险些掉了下来“果然弹得一手好琵琶,听得我都入了迷。时辰不早了,梅香,送王姑娘回去,对了,替我向表姑妈问个好,下次表姐她们来了,我们再好好聚聚。”
王婉只觉得自己像是被当众扇了一巴掌一样,脸上火辣辣的疼,却又不得不强撑着身子行了跪拜礼。风卷起帘幕,她只看见绣着金色凤鸟纹的一角裙裾,而她只能匍匐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