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心见她很是坚决,心里嘀咕家里的顶梁柱都被下狱了,她们两个小娘子,跑去偌大的京师能干什么。
不过她一贯都是听从袁宝儿的一切命令,如果有异议,就参照上一条。
“我去雇车,娘子你千万别动。”
她跳起来道。
“我不动,”袁宝儿摆手,催促道:“你快些。”
“我晓得了,”翠心把一直紧抱着的小匣子塞给她,再次郑重叮嘱,“一定一定不要动。”
“好,”袁宝儿软乎乎的应,心里很无奈。
作为一个不大记路的路盲,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翠心走两步回头看,见袁宝儿果然老老实实的坐着,便一溜烟的跑远了。
袁宝儿一直目送她,直到她走远,才望向身后。
那里隐约有些烟尘飘来,没等到近前便散出刺鼻的烟气。
袁宝儿眼底闪过一抹惧色,但下一刻便扬起下巴,努力表现的没那么害怕。
外祖还被困着,她必须振作起来。
她这么告诉自己。
手里的匣子冰冰凉凉,为了转移浮上来的寒意,她打开匣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才想起自己不喜欢沉甸甸的首饰,平日多用精巧轻飘的绒花珠花,反而翠心拿的小红木匣装着满满当当的银子银票。
那是她自小到大的零花,她不爱妆粉,只喜欢在田间厮混,不过袁家为着面子,逢年过节总会送来点应景,还有舅舅那边,偶尔也会送来些,加上外祖让她买零嘴,时不常塞过来的,日积月累下来竟攒这么多。
她把银钱数了数,竟然近五百两。
她弄个袋子装好,就地把匣子埋掉。
翠心抱着个小包袱急匆匆过来。
“娘子,咱们这就走。”
袁宝儿扔了木棍,过去看衣服。
翠心工农阿里的是套靛蓝男袍,大小看着还成,只有六七成新的样子。
“这里太偏僻,寻不到好的,不过我都细细看过了,是浆洗过的,还算干净。”
到了这会儿袁宝儿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抓紧时间换上,让翠心把换下来的衣裳改成个能绕在腰上的褡裢。
袁宝儿常年在外面疯跑,长得比寻常女郎都要高,腰杆也比女郎硬实。
她又很瘦,套着讲究飘逸儒雅的书生袍子,倒有些大袖飘飘的名士风范。
翠心歪着脑袋看她,觉得哪里有点说不出的好看。
可惜当事人美而不自知,收拾妥当就拽着翠心,哒哒哒的往山下疯跑。
远处有车晃悠过来。
“来了,”翠心赶忙扯平袁宝儿跑散的衣袍,低声道:“我跟车把式说,咱们去京师寻亲的,娘子待会儿可莫说漏嘴了。”
“叫我郎君,”袁宝儿眼里极快的闪过一抹怯意,但又立刻挺着腰杆,一本正经的吩咐。
翠心见她束手立肩,很有平时老太爷见同僚时的做派,只不过老太爷胖墩墩,瞧着只觉得富态从容,娘子却有点清冷。
就像天上的月亮,看得见摸不着。
翠心摸了摸她袖子,抿嘴笑。
袁宝儿本就紧张,被她笑得更紧张了,便小声道:“可是哪里不妥?”
翠心连忙摇头,“老太爷中说娘子像老爷年少时,还说娘子要是男儿身,不知要乱多少小娘子的芳心。”
“我还当他哄人,原来竟是真的。”
她捧着脸,两眼亮晶晶。
“又胡说,”袁宝儿被她逗得一乐,“你又不是没看过阿娘画像。”
她长得像阿娘,桃心脸,黑眸杏眼,柳叶弯眉,不同的是她身材随袁家人,更高也更瘦些。
翠心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是样貌,是就这么瞅着,就觉得娘子极好极好的。”
“行吧,你说是就是,”袁宝儿被哄得眉开眼笑。
外祖当年可是帝师,她便是块榆木疙瘩,跟着学了十几年,总能装出几分样子来。
只不过她生性好动,装不了多久就会露馅。
马车来到近前,袁宝儿收了笑,上前拱了拱手。
车夫是山村里的汉子,见识不多,被个书生老爷如此礼遇,立马不自在的让了下。
“小郎君且上车,某还准备了些吃食,小郎君若是渴了饿了,尽管用便是。”
翠心麻利的拿下脚凳,袁宝儿小心瞥车夫,见他正看过来,忙推开她搀扶的手,两步踏上车。
如此的飒然洒脱,倒让车夫又多看了眼。
他也说不出是哪儿好,就是觉得那小郎君不管怎样都分外好看。
村里出去的大牛回乡的时候说过,那些贵人们不管干啥都讲究个气度啥的。
这位小郎君大抵就是那样的人了。
车夫想着翠心豪爽的扔下碎银子时的气派,心里有了计较。
知道两人急着赶路,便把车赶得飞快。
他自觉是为两人着想,却不知袁宝儿和翠心苦不堪言。
两人常年生活在别院,袁宝儿又有个不记路的毛病,两人平日只在田埂和屋舍之间转悠,偶尔坐车,也只是晃悠的牛车,聊做戏耍罢了。
如此正八经的赶路,还是生平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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