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王氏目送着小人儿离开，将茶碗重重的放到了桌面上，面色不善的看着儿子，心中烦躁，对他也带了几分从未有过的厌恶。

她从三娘的眼中，看到了失望到极致的绝望，那种什么都不求了，只要安生的过自己的生活，出现在这么小的孩子眼眸里，还是她的嫡亲孙女……

“城毅啊！”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老了！”

“娘，您说什么呢！”宋城毅急忙起身，为她添了一杯茶，“您一点都不老，还能看到您重孙子出生呢！”

从小到大，最怕娘这个脸色、这个语气说话……

小时候，他贪玩不想学，娘屡劝不止，且还对娘大吼大叫。

从那天起，娘就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也不管他，也随他玩，眼中再没了那种对他的关心和爱护，只有看着陌生人的冷漠。

那次，他是真的怕了！

哄了娘好久，才将她哄回来……

“重孙？”宋王氏想了想，确实很美好，可惜，她熬不到那个时候了。

“明天开始，我会将中馈交给三房媳妇，让她代管我们府里的事物。”她从没有这一刻这样累，儿子小时候，她还愿意管上一管，现在……

她从三娘的眼中，看到了绝望，想到了自己那时对老爷的绝望！

为了给儿子一个清明的未来，她扫除了一切障碍，手上不知染了多少鲜血、多少孽债？

可如今，儿子走了爹的老路，都是宠妾灭妻的一脉相承！

“娘，你要是累了，不如将中馈交给吴氏……”宋城毅看到了娘冰冷的眼神，身上不由的抖了抖，怎么也无法将话说完整了。

“城毅，你若还是执意拿正妻之礼对待吴氏，那我便拼得这张老脸不要，也要到开封府去敲铜鼓，告你个‘宠妾灭妻、不知尊卑、不守纲常’！”宋王氏握着拐杖重重的往地上一砸，闷响的声音，敲的人耳疼。

宋城毅愣愣的看着娘，在她的脸上，看到了认真，看到了无奈，看到了决绝……唯独，没有看到一丝玩笑或者恐吓……娘的性格……他是知道的。

说一不二，女中英雄！

“与其等着你被别人参上一本，累得二房、三房跟你一起遭殃。不如，我大义灭亲，好歹宋氏还留有根基，我即便去了，也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三娘那么小，已经看透了，想通了，她如今已然土埋脖子了，还要为儿子的不省心，每天心力交瘁的盘点算计。

也该轮到她享享清福，过过养花弄孙的小日子了。

“娘……”宋城毅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他有一种被深深放弃了的无助感，“娘，我改……我改……还不行吗？”他跪到了宋王氏脚边，抱着她的腿，像小时候一样，将头靠在了她的膝盖上。

“你……”宋王氏摸了摸他的头，看着自己手上老皮松弛，满是斑点和皱纹，奋斗了一生，只留下这么个儿子。

可看看他，做的这些个事情，一步一步的，与他死去的那个爹，何其相似？

都是喜欢小妾，那当初又何必要娶她？

这一刻，宋王氏在心中升起了浓浓的厌弃之情，不知是厌弃老爷，还是厌弃与老爷一个德行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