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三针要扎在病人的胸口处,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即便厉害如夏禾,面对这种疑难杂症,也要倍加小心。
“夫人,麻烦把蜡烛拿近些。”
话一出口,十盏蜡烛都凑了过来。这下子,少爷胸口上的脉络也看得一清二楚了。
夏禾深呼一口气,两手持针,一齐扎进了少爷的胸口处。扎进去之后,少爷并没有太大变化,呼吸依旧平稳。
夏禾见状,微微松了口气,不过并未叫别人看出来。
正当她拿起最后一根针,刚要入肉的时候,只见少爷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也变重了。
“这是怎么回事啊!”王夫人扑到床塌边,急的哭了出来。可是双手哪里也碰不得,只能悬在半空中。
那王老爷见状,也连忙奔了过来。看着儿子浑身抽搐,有些后悔带这么个黄毛丫头回来了。
夏禾见夫妇二人这样子,心一下子就慌了。本来以她的医术,治些寻常的病是不在话下的。
可如今少爷的病是古书上才有的疑难杂症,夏禾有些进退维谷了,再也不似之前那般自信。
就在这时,那少爷猛的睁开眼睛。夫人想凑上去说话,可是却被吓了回来,“眼睛,我儿的眼睛……”
夏禾连忙上前去看,只见少爷的眼白遍布红血丝,而黑眼珠则变成了细长的一条,如猫儿的眼睛一般。
老爷也看见了,他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刚要开口抱怨,却不料身后有人拉住了他的胳膊。
扭头一看是江城。
只见他冲着空气摇了摇头,似是在劝王老爷不要责备夏禾,随后他如老父亲一般缓缓说道:“夫人,放手去治,治坏了,夫君拿命给你赔。”
江城虽瞎,但毕竟是官场上混过的,即便无法眼观六路,也能耳听八方。
他知道夏禾医术不会出错,而是这病实在棘手,且她什么都没有准备,甚至只瞧了一眼便入针了。
出些意外也是无妨的,而且听这动静,想必这王家少爷还活着呢。
江城在心里给夏禾找补,反正千万条人命前,他也得护着自己人。
夏禾本来心慌得很,但听到江城这样说,感觉心被一双大手稳住了,一通捏揉,只剩安心。
“夫人,不好了,少爷他……好像提着最后一口气了。”一个秉烛丫鬟破声叫道。
“啊!我的儿!”
夏禾有了江城那句话,有了底气,抢先夫人一步将那针扎进了少爷体内。
就在针入肉的那一刻,少爷长吸了一口气,整个胸腔高高提起,似是被绳子吊了起来。随后,在众人灼灼的注视下,少爷慢慢将那口气吐了出来。
这口气吸的快、吐的慢,如此便给了夏禾取出七根针的功夫。
几乎是同一瞬间,针拔血喷,但是仔细看去,便能看出那血里面有蠕动的小黑虫。
针眼本不大,但是亏了夏禾给少爷吃的药扩张了伤口,这才让那些毁人身体的毒虫喷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夫人别怕,这便是导致少爷生病的祸害,不过这只是其一,明日一早我再给少爷看看。”
“母亲、父亲。”少爷开口说话了,只不过很虚弱。
“儿啊,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身子轻松了很多。”少爷说着,看到了蹲在床边捏虫子的夏禾,“这位是……”
“这是我和你爹爹请来的神医,就是她救了你。”
少爷闻言,便要起身作揖答谢,“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夏禾连忙扶他躺下,“不必客气。”
“爹、娘,时候也不早了,带着贵客去客房休息吧。”
王夫人喜极而泣,儿子生病以来还从没说过这么多话、看着这么有精气神儿呢,于是连连点头,护着夏禾如同怀揣珍宝一般,将他们领到了偏院。
一路上,江城和夏禾都有些别扭,本来夏禾是生他气的,但是方才自己无措之时,也是多亏了他给自己打气解围,这才得了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是,一想到轿子上的一幕幕,夏禾又觉得脸上烧的慌,不该这么容易就被他一句话给收服了。
很快,就在夏禾胡思乱想之际,他们便来到了客房院子。
罗锅老太三人早就已经歇下了,他们占了两间,便只留下了一间客房。
夏禾和江城二人早就在一间屋子睡过了,再加上他们在外人面前是夫妻,于是不等夫人开口,便默契的进了同一间屋子。
进了屋子,夏禾借着烛光将屋子打量了一遍,这里很简陋,只有床没有榻。
夏禾转过身子,看着眼瞎的江城在屋中茫然无措,心中有些不忍。
但是一想到自己要睡硬邦邦的地,心中那一丢丢不忍也烟消云散了,“江城,你睡地上我睡床,晚上可别往我这里爬。”
夏禾说着,生怕江城反悔似的,一溜烟儿坐到了床边,一脸警惕的盯着江城。
他们虽然在一间屋子里住了几日,可那是两张床,再加上江城看不见,所以夏禾便觉得没什么。
可是如今要是睡一张床,她估计没办法完整的从床上走下来了。
鉴于江城在轿子上的表现,夏禾决定,只要江城不是断手断脚的瘫在床上,她绝不能和他同床共枕。
然而,江城却像是没听到她安排似的,一言不发,抽动着耳朵,听着夏禾的动静,一步步试探性地朝着床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