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祈宁目光定定地望向了唐尧。
唐尧忽然抿唇轻笑,笑起来的弧度有些像冷笑,眼底的浅痣随之轻轻动了动——她以为他这般做是意欲何为?
他为了她弑君弑舅盗窃皇陵!甚至自立为摄政王干涉朝政,心狠手辣臭名昭著,犯过的事情载入史册也只能留下骂名!诛九族都不足惜!
左右求的不过是一个她……
是了,这些事情她都是不知道的。
前世他因为两人身份间隔着的万里鸿沟,将所有的情意部埋在心底,暗恋也罢、相思也罢,都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她至死都不知道他心里对她有着多深沉的爱恋。
而这一世,分明是刚开始,于她而言,他只是个初识的陌生人,他这是在着急什么?
手指暗暗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唐尧冷静了许多,脸上仍带笑,笑容却没了方才那股子冷飕飕的感觉,和煦了许多。
他只笑不言,步子往前挪动了点。
紧接着唐尧死皮赖脸地将整个身子歪倒在了程祈宁的身上。
程祈宁往窗外看的时候身子是半跪在榻上的,手放在雕镂云纹的木窗窗沿,唐尧这么一倒让她有些始料未及,身子下意识往一侧闪躲,却被唐尧用力拉住了腰。
“念念我脚疼。”唐尧又开始叫了。
程祈宁皱眉,眉目中带着几分不悦,看着唐尧搭在她腰上的手。
程祈宁腰细如柳,唐尧悄悄舒展了一下搭在她腰上的五指,觉得他一手都能握过来。
抬头可见她细滑白腻的肌肤,素了前世今生加起来百十年的男人有些心猿意马。
只是……唐尧见程祈宁似乎真的不喜欢他这样靠近,虽然心里不愿意离开程祈宁温暖柔软的身子,但还是乖巧往边上挪了挪,离开了些。
尚要徐徐图之。
他翻了个身在榻上坐了起来,还没等程祈宁回过神来,又飞快褪下了自己黑色的长靴。
长靴底沾着泥,被唐尧顺手就扔到了地上。
程祈宁看到了他的脚之后,脸色瞬间变惨白了些。
唐尧所穿的白色罗袜被鲜血染红了,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
程祈宁心悸不已,看着那鲜红的血色,她觉得自己的脚也在痛,脚尖微缩:“世子,你……”
他竟然真的受伤了,她微微倒吸着凉气:“疼吗?”
程祈宁关切的语调让唐尧很是受用,他低笑道:“不碍事。”
他活到这么大,还不知道示弱二字要怎么写。更别说现在这种时候,更是不能软弱了些,让程祈宁看低了去。
……只是他那个忠心耿耿的暗卫广陌下手可真重。
程祈宁却有些不信,她二哥也是个常打架的主儿,每次打了人或者被人打了,都会回家来哀哀叫唤,唐尧的伤看起来比二哥以往哪次都重,他怎么都不带喊一声痛的?
可惜她又不是大夫,面对这个也有些束手无策。
程祈宁忽然跳下了马车。
唐尧眼底的光瞬间暗了些,目光追逐着程祈宁的身影,唇瓣轻轻动了动:
念念……
别走……
他怕是魔怔了,好不容易等到她回京城,一刻见不着她,心里便有些怕。
怕她在自己所不能掌控的地方遇到危险。
所幸的是程祈宁很快就回来了。
唐尧笑了。
只是等看清了程祈宁身后还跟着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之后,唐尧脸上的笑就淡了些许下去。
程祈宁转身对那小丫鬟叮嘱道:“你过来帮世子看看脚伤。”
小丫鬟应了个“喏”。
这小丫鬟是跟在程祈宁府中的大夫身边的那个,跟在大夫身边久了,略懂些医术。
唐尧的身子往里缩了缩,眼底一片阴骘。
小丫鬟听见了一声发狠的“滚”,身子吓得一怔,不敢再动。
程祈宁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让小丫鬟退下了。
她自己走到了唐尧身边:“世子伤得这么厉害,还是让人来给包扎得好。”
唐尧瘪了瘪嘴,有些委屈:“她脏。”
程祈宁无言。
见唐尧的打扮她就知道他会是那种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人,却没想到他的性子竟然挑剔到了这种地步。她家这小丫鬟干干净净的,手脚也利索,居然会被说做是脏……
唐尧道:“你过来坐下吧。”过来陪陪他。
他的身子挪动了些,让出了点位置。
程祈宁却是立于原处未动:“不了。”
如今马车里只有她和他,在江南一地男女同乘是无所谓的,可是程祈宁在离开那里的时候做好了有关韶京习俗的功课。
韶京对女子的束缚甚严,孤男寡女同乘一辆马车,怕是会让人质疑她的品性。
唐尧眼下一黯。
扔短镖的人在逞凶之后便逃之夭夭,外头的程家人与暗卫找了半天皆未寻到行凶者的踪迹。
马车队伍一番休整之后,再度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