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玄一脸真诚的看着凤瑾,用伤痕累累的手托着梨肉递到她的眼前,梨肉晶莹透亮,黑暗都掩不住它的美色,如此愈发显得谢玄令人心酸。
凤瑾心中升起荒谬的愧疚,愧疚于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真的只是削水果?”
她犹犹豫豫的将梨肉捏起,用自己都不相信的语气问道。
“真的。”
谢玄垂下了视线,指尖轻按着刀背,细心又虔诚的将剩下的梨子分成大小均匀的六块。
他一身黑衣,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可给人的感觉是安定而非冷煞,就像高门大院外镇守家宅的石狮子。
“陛下与属下结了契,属下不能违拗陛下,更不可对陛下怀有异心。”
几许沉默后,他出声解释着他与凤瑾异于常人的关系。
声音平静,不怨,不忿,只存在着宿命般的坦然。
“否则?”凤瑾下意识反问。
“否则万蚁噬心,生不如死。”
谢玄抬眸与她视线相交,那是凤瑾来此之后所见的,谢玄第一次如此大胆的与她对视。
他说出此番话时的平静,更是让凤瑾大为震动。
明明光线极为昏暗,凤瑾却感觉自己在那双黑夜般寂静的双眸里看到了自己,仅仅只有自己。
这份展露于无声中的情谊,沉重到让她承担不起。
“真的不能违拗我么?那我可就对你不客气了。”
凤瑾轻佻一笑,试图借此打破这令她心虚的氛围。双手撑着床沿,缓缓的向谢玄倾去。
谢玄纹丝不动,忠诚得像家养的大狗。
两唇相隔不过咫尺,虽未曾相接,两人都能真切的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与气息。
明明恨她,却如此逆来顺受,这样的谢玄另凤瑾心情很是压抑。
她很烦躁,很恼怒,也很无奈,男主般的人物变成了这个样子,全是原主做的孽啊!
“放心,我不是随便的人,不会随便对你的。”
凤瑾低低的叹着气,退回床上自顾自的惋惜去了。
谢玄便见咫尺的红唇轻启,有湿热的气息抚到他的唇上,而后暖香退去,眼前就只剩下夜晚寒凉的空气。
脸上潜藏的羞辱和悲愤散去,他稍稍松了口气,可随即而来的便是淡淡的失落。
陛下对他,从来是羞辱,向来是儿戏,可刚刚他竟有一刻觉得是真的,觉得陛下真的会吻他的。
他死寂的心忽然变得很乱,乱到连双手都隐约带着颤抖。
凤瑾自顾自的郁闷了会儿,就再也不想睡觉了,就是怕下次睁眼的时候再遇上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
她已经来到此处三四天了,可对于自己的处境了解的不仅不算多,脑中原主留下的记忆还在迅速淡化。
她不能再混吃等死了,她要掌握情况,好好儿的活下去,看看这个世界的风景,看看即将或正在发生的精妙绝伦的大戏。
双手枕在脑袋下,认真的看着侧坐于床沿的男子,轻声问道:“谢玄,你我认识有多久了?”
这种时间节点很重要,得记住!
凤瑾在心中翻开了一个小本本,殷切的等待着谢玄给出的答案。
谢玄敛了敛眸子,周身的气息逐渐变得飘忽。
他沉默了片刻,微抬眸子定定的望着凤瑾,双眸很静,是那种千百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而达到奇妙平衡的平静。
“我认识陛下,差两个半月就二十年了。”
说话的时候,他一脸的追忆,他将时间说的很准确,足以见得他一直在细数着岁月。
之后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用极低的嗓音补充道:“陛下认识我……还不到十年而已。”
如此不对等的相识,如此不对等的年月……
是的,从他学会说话走路,开始读书练武,他就知道了这样一个人,需要用一生去保护、陪伴、追随的人。
她出生的时候,三更习武所见的是怎样的风景;她走路的时候,竹海里的竹子又断了多少;她生辰的时候,外边的世界有多么喧嚣……他都记得清楚。
然而他更清楚的是,她第一天习字就学会了周围人的名字,她被逼着吃蔬菜的时候会一脸的痛苦,她喜欢清晨时阳光照下的闪闪露珠,喜欢在杏花春雨中散步,喜欢捣弄无人认识的、长得奇奇怪怪的玩意儿……
所有有关于她的事,他都能如数家珍。
他一直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默默的关注着她那与他无关的生活,终于在烈阳当空的某一天,成了她生活中的参与者。
他们有了比世间任何人更紧密的联系——她的伤痛,他都能感同身受。
凤瑾听到了他后边的话语,两人的相识竟是如此的不对等。
虽然她知道他口中的讲的人是原主,与她没有半分关系,可心里还是存满了愧疚,毫无缘由、不知源头的愧疚。
“啊,对不起。”凤瑾尴尬的笑道。
她的回答,倒让谢玄疑惑起来。
理解了话中所指后,谢玄坦然的笑了笑,与凤瑾相处少了两分之前的拘束。
“陛下为何抱歉,护卫皇室正统,这本就是我谢氏一族的使命。”
可他越是坦然,越是诚挚,越是毫无怨言,凤瑾的心就越是难受。
她很想从这与她无关的事情里抽身,但那些情绪却如附骨之疽长在了心上,如野草疯长,就像她不是外来客,那本来就是她一样。
她烦躁的捶了捶胸口,气恼着自己的心不受控制。
“谢玄,你恨不恨朕?”
随意扯了个话题,想要从这难捱的氛围里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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