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夫人确实病了。如林嬷嬷所言,她体质孱弱,平日里大病不多,小病不断,时时调理着,倒无大碍。这次担惊受怕,心急如焚,容翡一好,她便病倒了,卧床几日,直到昨日容翡出来,见他当真好了,这方真正放心,心里松了,睡了个好觉,今日终有了点精神头,勉强能起来,在榻上靠着,与容翡说话。
容翡眼见一日比一日好,与他相比,容夫人反倒像那个病重多日之人。
容夫人欣慰的点点头,“真是菩萨保佑,祖宗庇护,你这一劫算是度过了。从今往后,定要加倍小心,莫再出这种事,实在让人受不了。”
容翡道:“知道了。让母亲操心了。”
容夫人道:“要我说,你应多静养几日,不该这么早出来,万一……”
容翡淡道:“母亲放心,我心中有数。”
容夫人便住了口,端了茶杯喝一口,想起一事,道:“说道这里,倒有件事要问问你。”
“何事?”
“冲喜娘子的规矩想必你也知道。你既醒了,朗姑娘是走是留,便得问问你的意思。”容夫人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喜这种事,其实我也不喜欢以及不太相信这种事。但自从朗姑娘到你身边后不久,你就醒来,两次皆如此,这也是事实。而且,朗姑娘来后不久,就几次受伤……仿佛真将自身好运渡给了你,吸走了你的坏运和灾病……总之这朗姑娘是个运旺,压得住的。她若能留在府中,总觉心安些。这样讲,似乎对朗姑娘不太好,但冲喜本也就是这个道理。再者,你大难已过,想必也不会再对她造成什么伤害。以后容府也定会好生对待她。”
容翡眉头轻抬,没说话。
“先前让林嬷嬷稍探过明府那边口风,明府的意思,只要我们愿意,就没问题。我看朗姑娘自己,应也是愿意留下来的。”容夫人道。
容翡依旧未说话。容国公府若有意,全天下有几人敢不点头,攀附都来不及,岂敢拒绝。
至于那女孩儿自己的意愿……
容翡眼前浮现明朗急不可耐拉着她嬷嬷“逃离”听竹轩的模样,以及在房中闷闷不乐,窗前偷抹眼泪的背影……他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忽然哭了,想来想去,唯有想家一说解释的通。小小年纪,离了家,自然想念。
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孩儿自己真心愿意做冲喜娘子?她若愿意留下,多半也是被家族所迫。小小庶女,在家中没有说话的份儿。
“不留。送回。”容翡言简意赅,又道:“谢礼加倍,”微微一顿:“三倍,加三倍。另外,许她一次机会,以后无论何事,只要她开口,容府定会竭力为她办成。”
容翡此言,实为报答。他虽不像容夫人那般笃信明朗的作用,却模糊的记得,昏睡中时确实听到她的声音,那声音助他挣扎与清醒,算起来,确有她一份功劳。再者他曾将她不小心扼伤,这便算作补偿。
这答案在容夫人预料之中,却又在她意料之外。以她对自家儿子了解,不留不便不留,容翡顶多给个结论,绝不会再多管,如今却亲口提出谢礼加倍,又许下一个承诺,实在是破天荒头一次。
容夫人仔细打量容翡神色,想看出点什么,口中道:“阿翡你再想想吧,这事儿……”
容翡却神色淡然,毫无变化,且已明显不想再多谈,道:“将她送回去。此事不必再议。我还有事,母亲也累了,好好歇息,明日翡再来看您。”
明朗与安嬷嬷站在门外,等候侍女通报,恰听到房中母子二人交谈的最后两句,顿时对视一眼,心中各自一冷。
侍女进去道:“夫人,朗姑娘来了。”
容夫人忙道:“快请她进来。”
门帘掀起,明朗迈步,朝里走,容翡则往外,于门口处,两人碰面。
从昨日离了听竹轩,不过短短一日多光景,容翡却仿佛变了一个人,身体一时尚不能恢复如初,仍有些消瘦,眉目间病人憔悴羸弱之色则已消退干净。刚喝过水,嘴唇温润,身着一袭云白家居便服,外罩一青色斗篷,长身玉立。
此时的容翡与听竹轩内的他有所重合,却更为冷然,疏离,似那天山上的皑皑白雪,触不可及。
明朗停下脚步,眼望容翡,正要行礼,口中道:“子磐哥……”
容翡脚下却未停,清冷双目从明朗面上一掠而过,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与明朗擦肩而过。
明朗一怔,眼见容翡走出去,门帘一合,消失不见。
“快过来,这边坐。”身后传来容夫人的声音。
明朗回过神来,走近容夫人,却被容夫人止住,道不必多礼,让林嬷嬷搬了椅子,到她跟前坐下。
“夫人好些了么?”明朗轻声问。
“老毛病,不碍事。”容夫人披一件外衣,面容有些憔悴,含笑打量明朗:“这几日辛苦朗姑娘了,本要亲自去谢的,反倒让姑娘过来看我。”
明朗自然不敢居功,摇摇头,道:“不辛苦,应该的。”想一想,又道:“是子磐哥哥自有天佑,也是大夫们厉害。”
容夫人笑起来。又问了些吃的可好,住的可惯之类的话,明朗一一答了,她本不是寡言少语的性子,只是一年多伯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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