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出在那不足为惧的明朗身上。
明朗一直闷在房中,外头风雪大作,屋里却温暖如春,安嬷嬷先前冷怕了,总怕明朗冻着,在屋里也让她多穿些,夜间捂着厚棉被,明朗后半夜便常常出汗,两日下来,一身汗味,她便洗了个澡。
这一洗,当夜便喷嚏连连,第二日就开始发热。
“叫你别洗别洗,再忍忍,就是不听!看吧看吧,这下好了!”安嬷嬷恨恨道。
明朗缩在被子里,已被安嬷嬷絮叨了大半日,两眼无神,生无可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都臭啦!啷个儿忍嘛!再说,你也同意了呀,说屋里暖和,应该没事。”
安嬷嬷摇摇头,脸上神色转为懊悔:“哎,怪我,都怪我,不该掉以轻心。”
明朗见她自责,忙道:“哎,嬷嬷,没怪你……本来冬日就容易生病,怪不得谁。把药拿来,喝了就好啦。”
她先前才刚刚断药,谁知不过一日,又出了问题,二夫人请了医士来看过,重新配了药,便又开始喝上了。
喝药喝药喝药……
何时才能拥有一副健康的身体?明朗有时真有点讨厌自己总是病恹恹的,但这种事并非她所能控制。她曾鬼门关前走一遭,祖母拼尽全力将她拉回,如今能活着,已足够幸运,又岂能有半分抱怨。
她相信,有朝一日,总会好起来。
安嬷嬷要去拿药,门帘一掀,兰棋兰香却从外面进来,兰香道:“姑娘该喝药了吧,嬷嬷坐着,奴婢去取。”
说完也不待明朗应,便颠颠的跑出去了。
安嬷嬷与明朗对视一眼。
这兰棋兰香刚进来时还抢着做事,时常在明朗面前晃,见明朗根本不理会后,倒自觉的让开了。这两日却忽然又殷勤起来。
前日就来过一次,显得对明朗病情十分焦急的样子。
明朗对这两人实无好感,她虽对人性了解还不多,却也知这二人心地不善,不是善茬,如今无事献殷勤,恐更没好事。
还是要尽早将人送走才安心。
明朗少有的沉着脸,不理人。
安嬷嬷皱眉道:“姑娘没叫你们来,不用你们伺候,出去吧。”
兰棋站在门口,笑道:“晓得姑娘不愿意见到奴婢们。奴婢就是寻思姑娘病了,过来看看有无需要帮忙的。咦,姑娘好像瘦了些,这几日没好好吃饭吗?”
兰棋左右看看,走向榻上的小桌子,那上面放着明朗常用的小炖锅,兰棋掀开盖子看看,见里面空空如也,顿时虚假的笑容消失,道:“姑娘今日又没做东西?”
安嬷嬷走过去,一巴掌拍开兰棋的手:“不要乱动姑娘的东西!”
明朗则向兰棋看去。这话兰棋前日来时也问过,问她怎么不自己做东西,见她咳嗽,当时倒没说什么,撇撇嘴走了。
今日又问,是何意?她做不做饭与她何关。
这几日发热,明朗口中发苦,胃口奇差,只跟安嬷嬷一起吃府中的厨房,自己什么也未做。
兰棋缩回手,人未有离开的意思,说道:“奴婢劝姑娘还是做点东西吧,即便自己不吃,也要想想容公子。”
明朗不禁一怔,不知她怎会提到容翡,心中没来由警觉起来。
安嬷嬷亦是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兰棋道:“姑娘小,不懂,情有可原。安嬷嬷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该懂得才是——既住他人屋檐下,便该知分寸,讲礼仪,对主人家要亲近,讨好一点,方是做客之道。这容公子既喜欢吃姑娘做的东西,姑娘便该日日尽心做一些方是。”末了,睨一眼明朗,唇角露出个讽笑来:“哪能随姑娘自己心意,自己想吃便做,不想吃便不做。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此时房中只有她们三人,其余下人们已被兰香兰棋事先招呼过她们二人会来伺候,用不着她们,是以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
从前在明府,兰棋兰香多少还有点顾忌明朗身份,怕明老爷,多半只敢对着安嬷嬷不敬,如今离了明府,身后有明夫人撑腰,便更肆无忌惮,有恃无恐了了。
兰棋抱着手臂,道:“姑娘若身子乏,不愿做,那由奴婢辛苦一点,帮姑娘代劳,姑娘在一旁指点便可。待熬好了,奴婢再辛苦一点,帮您送过去。嗯,今儿就熬点清粥吧。奴婢先去取点米来。”
“我拿来了!”兰香从门外进来,一手端着碗药,一手端着半碗米,嘿嘿笑道:“奴婢想着怕待会儿姑娘要用,便顺手带过来了。”
说毕对兰棋讨好一笑,兰棋回了个赞赏而得意的眼神。
“姑娘先喝药,奴婢们先来淘米。”
兰棋拿过米,示意兰香将药碗端给明朗。
明朗简直要气笑了。
先不说小容园那边传过话,这些时日不必送饭,无论怎样,这事儿本就随她心意,任何人皆无资格强迫与她,何时轮得到一个丫头来指手画脚,代俎越庖了?
正如喜欢一个人,明朗会毫无保留表露她的喜爱之情,,厌恶一个人,也无法做到虚意逢迎。兰香兰棋到容府来,明朗并未与她们算过旧账,只想着找个借口打发走了便是,谁知如今这二人竟蹬鼻子上脸,越发嚣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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