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再怎么嫌弃程尚艺,当她走的那天,我还是止不住的难受。
红色连帽衫,破洞牛仔裤,帆布鞋,棕色背包,那是她临走时的打扮,是挡不住的青春气息。
她带上耳机,回过头冲我和老爸挥挥手,有一些落寞地登上了火车。
看着火车驶向远方,老爸搂住我道:“小恩要不要也去上学?这次爸爸亲自送你去。”
我摇摇头。
爸爸便叹了口气揉揉我的头什么也不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晚上等老爸的房间彻底没了动静,我才敢光着脚走向冰箱,拿出整整一箱二锅头,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酒入喉咙也是凉的,可过了一会五脏六腑便开始火辣辣得疼,我呛得眼泪横流,拉着冰箱把手站起来,倒退了两步突然一滑,仰天摔了个惨。我捂着后脑勺疼得直滚,假肢也被摔得错了位,又害怕惊醒老爸便什么都忍住了。
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好像看见了手术室的灯,一圈一圈像人的瞳孔。
已经熬了将近一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背着亲人坐在顶楼边缘边抽烟酗酒边痛骂命运的不公,可能在别人面前挤出对未来充满自信的微笑实在是令我厌倦了。
性格越是隐藏就越是极端化,有时当着父亲的面我也会忍不住得对着康复工具大发雷霆,事后又会对着安慰我的父亲微笑,反过来安慰他。
“没事的。我一个人也可以,你去上班吧。”
其实,我真的很讨厌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安慰别人的自己,没什么问题,就是太过虚伪。
过年亲戚来家里,我就算躲在房间里他们也会成群地推门进来,认识的不认识的,摸着我的头,我的背,安慰着,可怜着,将钱硬塞进我手里,然后开始心疼我爸,问这问那,问我妈……
事后,过年回家的程尚艺也有点忍不住了,拉着我说是去在买点饮料回来,却在马路上晃荡了很久。突然她道:“你马上就要去学校了,怕不怕?”
“怕什么。”
别人异样的眼光吗?
“没什么。”程尚艺将她的目光很突兀地调离开,“我只是觉得……”她说话的时候使劲扣着我的手,很纠结似的,“你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都有点不像你了。”
还没等我说话,她立即扯开了话题,“咱爸做饭该多难吃啊,看把你饿的,就剩一把骨头了。我记得暑假回来的时候你脸还是肉嘟嘟的呢。”说着就掐掐我的脸。
我冲她笑笑。其实那是烟酒混合的结果。
突然程尚艺一下用力收拢我的两颊,认真地看着我道:“其实你要是不想笑,不用笑也可以。”
马路上静悄悄的只剩下我和程尚艺,临街的商铺早已关门,除了下雪的动静,我只听得见自己的眼泪一颗颗砸在程尚艺手上。
“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漏掉了这个称呼,在今天又突然这样喊她,显得生疏又别扭。
我将口袋里的钱一把一把地掏出来塞进她怀里,“我不想要他们的钱,我这样怎么了?为什么都来同情我?你看。”我把假肢举了起来,“跟真的一样对吧?”
程尚艺松开了我,然后将自己脖子上喜庆的红色围巾摘下来在一圈一圈围在我脖子上,摸了摸我的脸颊,粗神经的她第一次细腻得像个母亲,温柔得让我想紧紧抱住她。
她一言不发地抓起我的手放在自己口袋里,踩过那些钱带着我继续前行。
我仰起头看着天空,那些雪圣洁得让我想跪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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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的休学期很快就到了,我也不可避免的和老爸大吵了一架,显然因为我的事情他也忍耐了很久,整天在我面前装个没事人一样的他其实也愤怒也难受,这次只是个契机罢了。
“退学绝对不行!”
老爸撑着腰不看我,脖子却胀的通红。
我有些歇斯底里的。
“难道您想让校的人都知道我是个残疾人,然后对着我指指点点吗!?”
“那你不上学出来能干什么?”
不得不说老爸这句话彻底伤到我了,因为太实在。
“那我花您十几万上完四年大学出来又能干什么?”
“有个文凭终归是好的。”
“好哪了?”
说完我转身进了房间,将自己锁在一方天地里,蒙着头大哭。
门外静悄悄的,老爸此时应该也很痛苦吧。毕竟香烟的味道已经蔓延到我的房间了。
哭够了,我头发凌乱地开门出去,跪在老爸身边,抱着他的背拿掉他手中的香烟摁息在烟灰缸里。
黑夜里,父亲只是一团黑色,那样憔悴而又沧桑。
许久我道:“我会去的。”
在老爸的执意陪同下,我再一次回到T市。
一路下来,又是火车又是汽车的,老爸的腰间盘也开始吃不消了,风尘仆仆地提着我的大小行李走在前面,我看着他的蓝色衬衫背部被汗水打湿一片,看着他左右望了望很快就穿过一条马路,看着他站在学校门前回过头,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招呼我过去。
然而我一步都踏不出去,因为我同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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