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等着面前的黑暗慢慢褪去,扬头笑道,“绿儿,你来了。”
绿儿哼了一声,“我今天闲着就过来看你。你一个人在房中,身子又不好,可要小心点。”三娘子的手臂因为刚才摔的那一跤火辣辣的,雪白的肌肤上刮出了数道血丝,看着触目惊心。绿儿低头,用水拧过的帕子擦拭三娘子手肘,怜惜问道,“疼么?”
三娘子却笑着摇摇头道,“不疼。”
“怎么可能不疼?”绿儿将帕子扔在一旁,恼着站起来。少女的手肘一片淤青,看着十分可怖,她却还是睁眼说瞎话,只对自己说不疼。她左右张看,见屋子里空荡荡的,三娘子床头案上也没有用过的食盒,怒道,“春桃那个死妮子又没送朝食过来。”
“许是她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三娘子道。
“你还帮她说话。”绿儿叉腰回过头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因为闪耀着怒火而熠熠生辉,“她能够有什么其他的事情?左不过是赶着巴结新宅的人,倒将你这个正主子丢在一边,真不是个好东西!”
顾三娘静默片刻,方叹了口气,“绿儿,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娘子,又能够怎么办呢?”
这一回,轮到绿儿默然了。
乌程顾家乃本地望族,三娘子是二房孤女,乃顾家名正言顺的小娘子。春桃胆敢这般怠慢顾三娘子,不过是因了顾家上下对三娘子这个侄女根本不在意罢了!
顾家共有四房,长房顾大郎娶妻崔氏,育有二女一子,长女已经外嫁,次女顾二娘,独子顾承祖;三房娶妻马氏,育有一子顾嗣宗,一女四娘;顾四郎刚刚在去年春上成了婚。兄弟三人尚算和睦,唯有二郎顾成勇早逝,身后留下了一个孤女顾三娘。
顾三娘为二房孤女,形单影孤。大父顾颍在的时候待她还好,自两年前顾颍去世之后,顾大郎当家,三娘子的境遇便慢慢不好起来。去年春上那件事之后,更是成了顾家的隐形人。顾家主子对三娘子视而不见,底下的仆役便自然对三娘子尊敬不起来,春桃初时伺候尚算尽心尽力,渐渐的不拿三娘子当回事,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了。
绿儿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来郑重道,“不管如何,绿儿一定会照顾三娘子的。”
她握着三娘子的手殷殷道,“当年绿儿一家快要饿死,爹娘没可奈何,只好将绿儿卖了养活弟弟。是三娘子求了老郎君才将绿儿买下来。绿儿的命是三娘子救的,一定会尽力照顾娘子。”
她盈盈笑道,“三娘子,你饿了吧。”回转过身,挨着三娘子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团白布,在三娘子面前解开,露出里面裹着的蒸饼,“这是我早上剩下的,三娘子你先用一点吧。”
三娘子看着蒸饼,那块蒸饼被从中间掰开,如今只剩半块,想是时间久了,早已冷透了。她推拒道,“绿儿,这是你的口食,我怎么能用?我等春桃将朝食送过来就是了。”
绿儿不由分说的将蒸饼递到三娘子手中,“我早上已经吃过了。柳婆子知道我食量大,特意多给我一个。你就放心吃吧!”
顾三娘握着手中的蒸饼,默然了一会儿,扬起头来,朝绿儿灿烂一笑,“那咱们一人一半分着吃了,可好?”
绿儿大大的点了点头,“好。”
老宅冷寂,破敝的厢房光线昏黄,两个女孩儿坐在房中的清漆床*上,肩挨着肩,胳膊蹭着胳膊,将那块蒸饼掰开,你一块,我一块的分着吃了,嘻嘻哈哈的笑着,只觉得冷透了的的蒸饼也变的美味起来。
“绿儿,”三娘子深深的看着绿儿。
绿儿抬起头,“怎么了?”
三娘子郑重道,“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绿儿望着面前少女,少女话语飘渺,她觉得自己是不应该信的,但三娘子的态度郑重,竟让她也跟着慎重起来,挺直腰肢认真应道,“好,我等着这一天!”
顾三娘嫣然一笑,明媚灿然。
江南三月春光明媚,柳树将嫩绿的枝条柔软垂下,枝头的桃花一株株次第开放,艳若红云。一对喜鹊鸟儿不知从哪儿飞来的,落在窗外老梗梅的枝上,叽叽喳喳啼啾跳跃,悦目欢喜。春风吹着南窗上糊着的窗纸,发出“啪,”“啪”的声音,将园子里少女的嬉戏声送了进来,“推高一些,再高一些……”欢笑如同水波一样荡漾而又悠长。
绿儿面上微微变色,转头偷偷觑着三娘子。
三娘子咬紧唇泽,扣在床弦上的手指紧的发白。她似乎可以看到园子春光里四娘眸子明亮天真的光芒,和二娘唇边温柔沉静的笑容。四娘坐在秋千上,飞扬的如同春风中的鸟儿,她长长的裙裾在秋千荡起的时候飘洒开来,好像盛开的桃花。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春风如何轻轻吹拂过四娘的发稍,挑起顽皮的弧度。
同是顾家的女儿,二娘子和四娘子日日青春飞扬,在园中明媚的春光中自在徜徉,不知忧愁为何物;而她,却在一墙之隔的老宅中,独自衰败下去,默默无闻,骨子里透出一种沉沉暮气。
她不甘!
她不甘呀!
她今年才刚刚九岁;九岁还这么年少,若她父母尚在,她也当时在父母娇宠之下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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