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撒娇的一句话从她嘴里倾吐出来,倒透着拳拳不服输的刚性——
冷青堂顿时心软。
想来这丫头也算可以了。自打来到东厂都是中规中矩、言听计从。明着都知道她是督主的徒弟,她却没有因此显露出丝毫娇纵张扬的势头,更没向做师父的他争取过任何宽待。
倒是他,从来没有正视过她的坚强。
本来带她来东厂只是想留一方安、寂静的角落给她,让她能够静心修养,把那见血昏的痼症治愈,可以像个正常人那样生活。却不想他的这点小私心、小宠护,居然在她心里演变为如此沉重的负担。
干张了嘴,他一时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认真想了想,语速和缓的劝慰:
“欲速则不达,丫头,你那十几年的老毛病可不是几副药就能去根的。再耐心调理半年,我保证一定会好。”
展开纤白的十指,他为她按摩肩头、后背,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这次,顾云汐没有躲闪。想是犯了痼症,现在的身体犹如灌铅,确实难受得紧。
她轻轻合了眼,尽情享受被他这样按着。
药热好了,孙秉端了碗进屋,正看到顾云汐靠在督主怀里。
默声把药碗送到督主手里,孙秉低眉顺目退到一旁,注视顾云汐喝完药,把空碗接回来后安静的退出了屋子。
药汤子进肚半晌,顾云汐冰凉的身体渐渐转热,脸色恢复如常,额头、鼻尖慢慢溢出一层细汗。
冷青堂如释重负,长舒口气。
“困吗?”他垂眼看,轻声问她。
顾云汐枕着他的胸膛,用力摇头。突然她想到什么,抬起头,眼神直直望向他:
“督主,我为什么会有那种怪病?”
“……”
冷青堂内心紧提,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
“督主,是你收养了我,你见过我的父母吗?我好想见到他们,亲口问问他们,为何上天待我如此不公平,偏要让我受病痛的折磨……”
声音缥缈如烟絮,饱含着幽怨与悲伧,无不使人恸容。
再奸再恶之人,内心深处也会有个最为柔软儒弱的小角落。况且,冷青堂自认他并非十足的穷凶极恶之徒。
之所以不择手段、阴谋、阳谋双管齐用,不过是利用自己现有的身份和手中的权利,向那些曾经带给他和她、以及他们无辜家人血腥杀戮的罪人复仇!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哪怕这条漫漫无期的复仇之路会把自己的内心染黑,从此双手沾满鲜血、成为恶贯满盈的厉鬼,也在所不惜——
一时沉寂,冷青堂静静搂着胸前娇好玲珑的曲线。俊白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的流露,凤目之中星辰如曜的光彩黯然失色,像是覆了灰尘的无底枯井,丝毫没了生气。
她本是降生于国公府邸的小郡主,打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合该享受万千宠爱、出入众星捧月般的傲娇,如盛放吐蕊的牡丹花,翩翩惊鸿,前途一片锦绣。
若非十年前的变故,她如今的年纪更是诸多世子公子所倾仰、爱慕的对象。断不会因为十年前那一整夜的血腥屠戮而受到强烈的刺激,从此没了五岁前的任何记忆,又落下见血昏的后遗症。
该如何告诉她,使她命运骤转,被视作废材草秸随意磋磨践踏的真凶,正是他——
怀里的顾云汐身子辗转,侧脸靠到他的胸前,弯长浓密的睫毛抖动两下,认真望向他,好似是个心怀坚定信念的使徒仰视着救赎她的天神,表情虔诚而恭敬。
忽然她对他柔柔说了句:
“督主,你对我真好!”
他甚为感动,立刻低头去看。
只见投过来的一双杏眸里面波光粼粼,亮晶晶泛着层薄薄的水气。
是她发自内心的肺腑倾诉——
她感念他的好,贪恋他的温柔,她不管别人的眼中如何看他。总之,他的体恤宠护令她心跳不已,甚至感动得要哭。
“丫头……”
悲戚凝重的气氛使冷青堂的眼里染上些微的红色,可他极力控制着不让情绪轻易释放,狠狠咬牙隐忍的同时,鬓角两旁的太阳穴硬鼓鼓的,将额头浅薄的皮肤撑得老高。
永夜的黑眸中有深邃的暗流涌动,尽是道不清的酸涩与纠结。
你对我真好——
为什么对她这样好?难道只为报恩,只因她是她的女儿……?又或,在这样的“好”里面,还掺进一丝复杂难言的情愫……?
冷青堂深知,如今的自己不应随意分神,就该像个任重道远的苦行僧一样只为一个目标而活,理应抛却所有感情。
然而,她却像个独立在山巅顶峰的雪莲,清凌且婀娜,令他产生过太多次的情不自禁,极渴望将这朵亭亭的小花捧在手中——
清冷的眸里骤然烧灼了一团火焰,使他的眸光再次被点亮,绽放出咄咄的神采。
平视前方,冷青堂的声音幽柔,充满引人沉沦的磁性:
“丫头,这世上从来没有孤单的人。任她是强悍、是卑微、是柔弱还是渺小,总会遇到那样一个人,懂得真心疼她,呵护她、爱惜她,拿她当宝。
你所经历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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