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筑贡院,前院——
满院子的人,清一色的绛紫卫服、玄色平帽,腰间配绣春刀,都是东厂里番卫。方才这里闹得凶,里院又隔着远,顾云汐她们才没听到队伍进院的动静。
冷青堂身着团花湛青穿银丝的麒麟纹蟒袍,落座在正房高台中央的镂花紫檀太师椅上。他的身后,分别站的是东厂掌邢千户程万里与贡院里的顾妈妈。
冷青堂垂目品了口茶,脸上神色自若,头也不回说道:
“我说顾妈妈,您院子里跑了人,居然劳动了东厂一整支番队的人力去找,您老和您调教出来的姑娘也算真能个儿了。”
声音很轻,语气却是异常的冰冷,令闻者瞬间像被封冻,毛骨悚然。
“哎呦……哎呦,我的爷,老身知错了,老身实在……大意了……”
他身后,顾妈妈的身子已然抖个不停,一个劲用手中的帕子擦汗,着实被他漫不经心的质问吓得不轻。
随即,她又换上笑模样,凑上前两步低声下气的讨好:
“这别院上下哪个不仰仗着督主爷您的本事?老身命婆子仔细检查过了,索性那丫头身子还是清白完整,老身定会好好管教,看一会儿不往死里打她,让她长长记性!”
冷青堂笑容浅淡,不紧不慢的把手里的茶杯递出去,立刻有侍从接住。
“行啦,您老一把年纪,怎么除了打还是打?姑娘家不比男孩子,真打坏了,您担待得起吗?”
“是!是!老身真是越老越糊涂……”
……
“姐姐!云瑶姐——”
顾云汐一路叫一路提着碎花百褶子水裙的大摆一口气从里院奔到了前院。
分开厂卫番队的人墙挤进包围圈,她立刻就看到正跪在院子中央、身被五花大绑着的顾云瑶。
此刻,顾云瑶头上的发髻早就没了形状,只剩下满头蒿草般杂乱的头发随意垂在肩膀处,满脸的尘土,形貌也比之前清减了太多,可见在外面奔波的一路吃了不少苦。
“云汐?……云汐!”
看到顾云汐,顾云瑶凄然泪下,膝盖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挪蹭了两步,向她靠近。
顾云瑶的身旁直挺挺趴着一名男子,看不清脸,也是一头乱发。刚刚挨了杖邢,三十大棍打下去,此刻人已经皮开肉绽,彻底昏死过去。
正午白晃晃的阳光打在他那满身血污上,那猩红的色彩越发刺目。
顾云汐向那醒目的颜色上只看了一眼,胃里就骤然翻起闷腥。她咬紧下唇,强忍住才没吐出来。脑子里“轰隆隆”阵阵钝响不止,好像炸开的重雷。
“云汐妹妹,你跑的太快了……”
萧小慎扎进人墙找到她,登时看到她血色不正的脸。素来清楚她会昏血,他马上用身子挡在她眼前,不让她看到地上那具皮开肉绽的血腥躯体。
顾云汐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云汐!”
顾云瑶深知妹妹的体质,对她一个惊呼。却见她借势转身,支撑着向着冷青堂所在的位置艰难爬了几步。
“督主,顾妈妈,求你们饶了姐姐这次吧!”
“……云汐?”
面对对见到顾云汐的第一刻,冷青堂神色淡漠的脸上显出细微的惊诧,他根本想不到眼前的女孩竟是如此羸弱。
上次听闻她正病恙,不容他过去看望便被皇贵妃召唤了进宫去。可他清楚记得,就在大半年前见到她的那时,她的形容也绝不曾似现在这样的虚脱不堪。
顾妈妈挪了两步,敏锐的眼光早已察觉到冷青堂眼底的惊疑,干笑着解释:
“这丫头……一直病着,就没好利索……”
“云汐,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回屋吧,过会儿我去找你说话。”
对待顾云汐,冷青堂说话的语气总是还有些温度。
“督主,爷!您饶了姐姐这次吧,求您了!云汐保证,姐姐她再不会有下次了!”
顾云汐不走,跪地咚咚咚的磕头,泪如雨下:
“求您了!看在姐姐在这院子里与我们一同生活了这些年的份上,饶过她这次吧!求您了——”
十几个响头磕在地上,声音如擂鼓般清晰,云汐再次抬头,额头上蹭出了大片血痕。
“云汐……”
冷青堂两眼微微睁大,右手狠狠攥了太师椅的扶手,似是没料到她会如此。一时间,眸中丝丝凛寒之气有所缓和。
萧小慎最会察言做事,不等自家督主吩咐,直接上来拉她:
“云汐妹妹,快走!走吧——”
顾云汐挣扎两下,隐忍着不适,神色还是倔强。
眼前的景象都飞似的旋转着,所有人的身影越发模糊起来。顾云汐身子如风吹着的枯叶,摇摇欲坠。
冷青堂的位置就在顾云汐的正对面,他已察觉出她的异状,从太师椅上慢慢起身,两眸死死锁住下方的女孩。
她突然“哇”的张嘴,一口鲜血喷在地上。
人群里掀起阵阵骚乱。
“哎呦!这是又犯病了,快来人拉住她啊!”
顾妈妈奔下台阶,张着两手呼唤下人们过来帮忙。从前她也是动不动就昏倒,可吐血的状况还真是始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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