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微雨。
长安,西市。
缥缈阁中,离奴单手支颐,倚坐在柜台边,他的脸色有些忧郁。两碟鱼干放在柜台上,他却完没有食欲,甚至连小书生趴在一张美人靠上睡午觉,他也懒得去责骂他偷懒。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元曜睡足之后,醒了过来。他见离奴还保持着他入睡前的忧郁姿势,不由得一愣,道:“离奴老弟,你最近怎么郁郁寡欢?”
“爷不开心,关你什么事?去去去,市集买菜去,别烦爷了!”离奴生气地道。
“哦,好。”元曜起身去厨房拿了菜篮,又到柜台后取了一吊钱,道:“离奴老弟,今天要买什么鱼?”
离奴道:“不许买鱼,买青菜豆腐。从今天起,爷要斋戒吃素了。”
“为什么?”元曜奇怪。
离奴瞪眼,道“问这么多干什么?爷说什么,你照做就是了!”
元曜道:“自从进了缥缈阁,每天吃的东西除了鱼,还是鱼,小生已经好久没吃肉了。趁着离奴老弟你斋戒,小生去买些肉来,烦请离奴老弟做给小生吃。”
离奴磨牙,“书呆子,你想吃什么肉?”
元曜美滋滋地想了想,道:“春日宜进补。小生打算去买些羊肉,烦请离奴老弟加上香料和蜂蜜烤一烤,一定很美味。”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爷斋戒,你还想吃烤羊肉?!爷把你加上香料和蜂蜜烤来吃了!!”离奴气呼呼地骂了小书生一顿,把他赶去了市集。
元曜在市集上买了一些青菜、豆腐,他觉得吃青菜、豆腐晚上肯定会饿,又绕道去光德坊,在一家远近驰名的毕罗店里买了两斤蟹黄毕罗做夜宵。
元曜走在光德坊外的大街上时,熙来攘往的人群突然起了骚动,一列威武的仪仗队在前面开路,路人纷纷退避,让开了一条通路。元曜被人群推攘着,退到了路边的屋檐下。
一辆华丽的车辇缓缓而来,几名男装侍女骑在高头骏马上,簇拥着马车。车辇装饰得十分华丽,湘妃竹帘半垂着,金色流苏随风飞舞。从半垂的竹帘缝隙望去,可以看见一个女人优雅的身影。
这是什么人?出行如此排场?元曜正心中疑惑时,周围有人窃窃私语:
“是太平公主⑾……”
“听说,公主这三个月都在感业寺吃斋,为国祈福,真是一位美丽而高贵的公主啊!”
“她这是要去皇宫,还是回公主府?”
“从路线上看,肯定是回公主府。”
原来是太平公主,怪不得出行如此大的排场。太平公主是高宗与武后的小女儿,她极受父母兄长,尤其是母亲武后的宠爱,权倾长安,被称为“几乎拥有天下的公主”。她的丈夫是高宗的嫡亲外甥,城阳公主的二儿子薛绍。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坊间传言,这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尊贵公主一直阴郁寡欢,似乎从来不曾快乐过。
元曜活了二十年,还没见过公主,不由得探头张望。
突然,一阵风吹过,太平公主的手绢飞出了马车,如同一只翩跹的蝴蝶,迎头盖在了元曜的脸上。
“呃!”小书生眼前一黑,手舞足蹈。
马车停了下来,太平公主低声对一名男装女侍说了句什么。
女侍骑着马,带着侍卫走到元曜跟前,冷冷地道:“公主有令,带他过去。”
元曜被抓到了马车前,吓得冷汗浸额,他急忙深深地作了一揖,道““小生,小生参见公主……”
太平公主翕动鼻翼,隔着竹帘道:“你的身上有水的味道,和一个人很像。不,她不是人。天上琅嬛地,人间缥缈乡。你知道缥缈阁吗?”
元曜吃惊,垂头道:“小生正是从缥缈阁出来,前来市集买菜的。”
太平公主不顾礼仪,伸手掀开了车帘,道:“你,抬起头来。”
元曜抬起了头,正好对上一张美丽的脸。
太平公主不过二十四五岁,方额广颐,肤白如瓷,眉若刀裁,唇如点朱,她乌黑如炭的长发梳作倭堕髻,发间偏簪一朵金色的芍药花,华丽而高贵。她的脸上带着愉快的笑意,温暖如阳光,似乎非常快乐。
元曜觉得有些奇怪。坊间传言,太平公主郁郁寡欢,性格阴沉,怎么看起来,她好像很阳光,很快乐?
看清了元曜的模样,太平公主笑了,“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书生。”
元曜又是一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话的缘故,太平公主的眼眸幽黑如夜鸦之羽,阴沉而抑郁,和她的笑容非常不协调。
太平公主放下了竹帘,道:“书生,回去告诉白姬。三月了,按约定,她该来太平府了。”
“嗯?”元曜一头雾水。
太平公主做了一个手势,让侍卫赶走了元曜。
太平公主的车辇继续启程,渐渐远去,只留一地香风。
元曜回过神来时,路人已经渐渐散开。他低头一看,发现手里还捏着太平公主的丝帕,刚才忘记还给太平公主了,太平公主也没有找他要回。
仿佛手里捏着的不是丝帕,而是一块烧红的火炭,元曜急忙丢了,但瞬即感到不妥,又急忙将丝帕拾起来,放在了菜篮中。
“呼--”元曜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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